正文 怎能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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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渊拼命的回想最近一次见白蓝的时间,昨天?前天?没错前天茶会才见过。他表现的太过了,竟然把茶到在自己的身上。李静渊地不住回想白蓝是不是变了?那个纯白美好的少年,一直乖巧的等待自己的少年,是不是变了,变灰心了,变急躁了,变心机了?所以他现在只是在装病,只是想让我去看他?
“还不走快点!到前面带路!”李静渊烦躁的停下来对落在他身后一大截的鱼儿怒吼。
一定是。
隆深深地皱眉。鱼儿的身体看起来羸弱不堪,虚汗涔涔的样子。这让他想起雨夜的晚上他接住的那副身体,那种瘦弱让他心惊胆跳。
“左转。”隆的心莫名地急切。
鱼儿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跟在他们的后面了,他也想快点,再快点,回到他的公子身边。他好害怕,害怕他的公子孤零的……
这是什么地方。府内竟会有如此破烂灰败的房子吗?李静渊怔立在荒凉的院子里,半掩未掩、斑驳的房门露出屋内阴阴暗暗可疑的气息。
“白蓝呢?人在哪里?”李静渊大喝,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不安。
“屋里。”
身后传来鱼儿有气无力的回答。李静渊甩袖上前粗鲁的推开房门,大步的跨进屋里,阴郁的怒容变得愈加阴郁,屋里的晦暗的光线和发霉般的气味让他觉得难受和疑虑。
“为什么不点灯!”李静渊蹙眉扫了一圈空洞的房间。家徒四壁?李静渊心尖倏地惊了一下。怎么会,他明明严厉的交待过下面不准亏待他。
“白蓝?”人呢?这个屋怎么这么大。李静渊跨过弧形的屏格,一张白色纱幔的大床赫然出现。半缕光线阴斜的为卧室添了一丝光明,却似乎越加显得屋内晦气不堪。
“白蓝。”
依旧没有回声。这个屋内死寂一片。
“公子……睡了。”
睡了?李静渊感觉右眼猛地跳了一下。他快步到床头,怔楞了两秒,然后缓缓地坐在床缘,紧张地身心莫名地放松了。白蓝当真是睡了。只是这面容似乎清瘦了不少。
“白蓝。”李静渊凑上前叫他,语气竟突然变得轻声柔和,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的脸庞。
咯噔!噔!好凉!!李静渊手指猛地僵住,脸色紧绷,他又轻柔地唤了一声“白蓝”,屏息贴上白蓝的鼻尖。
隆的拳头不自觉越握越紧,他盯着李静渊的后背,面部的肌肉紧张的几近痉挛。时间无声的流逝,不知道谁“呵……”的一声,打破了仿佛静谧千年的时空。
“传名御医——”李静渊回头冲外大喊,双臂僵硬支在床上,仿佛身上有无法承受之重!
隆高大稳健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蜷缩在床尾地板上的鱼儿清清楚楚的看见隆侍卫的脚步怔了怔,然后虚晃一下,人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良久,鱼儿才意识到,三皇子在问自己话。
鱼儿睁着灰扑扑的双眼陷入了沉思。“自从那夜呕吐了之后,公子就开始低烧卧床不起……不对、更早之前公子就已经胃口不济米粒不近……或许还要早……”
“呕吐?什么时候的事?”
李静渊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床上的人。他小心翼翼的拉过白蓝的手贴在自己胸前,心底碎碎紧紧地念着:白蓝没事的,没事的,名御医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下,我在这里呢,我在你身边呢,快睁开眼看看我……
鱼儿抱着膝盖脑袋垂下。三皇子竟然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您那天莫名其妙的冲着公子发火,逼着公子喝酒吃肥肉,难道您完全没发现公子一直捂着胃难受的都要晕过去吗?
是吗?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白蓝并没有表现出多难受。他在李静渊面前,他在人前总是装的很平静。
鱼儿忍不住无声的哽咽。公子在自己面前也是强忍着。一直到最后,公子才对自己说出心里话……
名御医惊魂未定的被隆拖着到来,老腿还不住的抖动,刚想正襟礼拜三皇子,却被严声喝止,名御医也不迟疑连忙走到床边。三皇子一向给人桀骜暴戾的印象,此时此刻却有着微妙的变化。名御医搭上白蓝的手腕。
床上的人一脸安宁,看不出半点痛苦,只是真的不痛,真的不苦吗?
名御医摸着脉象眉头深蹙。这脉象跟死人差不远了。微弱无力,间隔太长,本来以为没有脉象了,下一瞬间又忽然跳了一下。
被单上的血迹未干,显然是刚吐出来不久,颜色并未异常。
名御医摇头。又叹了一气。李静渊瞧着心里窝气难受。
“到底怎么样?本宫要看到人活蹦乱跳的。”
活蹦乱跳?这不可能,就算华佗再世也做不到啊。名御医哑言,摇摇头退了两步,方沉痛的道:“恕老臣直言,这位公子大限已至时日无多。”
“胡说八道!”
“公子脉象虚弱细微,呼吸微不可闻,脏腑枯竭,已经无力回天了。”
“几个月前他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下子就脏腑枯竭,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脏腑枯竭!你说呀!”
“公子无疑是几个月前中毒了,一些慢性的毒药进入人体内部起先毫无异常,然后慢慢地出现疲乏无力、食欲不济、身体消瘦……”好好的人怎么会一下就脏腑衰竭呢。听李静渊这么一说,名御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本宫现在不要听这些,本宫要你立刻把人救活。”李静渊怒声打断,胆敢伤害白蓝,下毒之人他自会严查处决。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白蓝醒过来。
“老臣已经说过了,这位公子大限已至,老臣无能为力……”名御医躬身叹息而语。
李静渊闻言胸中一股急气翻腾,胸口巨大的痛感让他喘不过气来。“不可能!您老被誉为全国最好的名御医,现在连这点小病都束手无策吗?骗子!”
名御医楞了楞,被人当面羞辱心中自是不快,只是念在李静渊现在情绪不稳,名御医只好当作没听过。
白蓝……李静渊终于忍受不住的一把白蓝抱在怀里,忍着满溢而出的悲伤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发间,声音喑哑。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他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名御医,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隆怀着最后的期盼地呆望着名御医。
“哎,取千年人参片放在他的舌下含服,或许能多留一些时日……”名御医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他们这个方法。这位公子面容如此平静,就让他安静地去了也好。就算用千年人参续命也拖不了多长时间,长痛不如短痛。
名御医最后摇摇头离去。都道三皇子骄傲风流,男宠换了一个又一个。都说多情的总是要经历一场心死般的悲痛。然而三皇子时真的是风流多情吗?
眼下这位公子,应该就是三皇子宠了两年的那个叫白蓝的孩子吧。名御医曾远远的看过一眼白蓝,依稀还能忆起那张纯真干净的笑容,的确是个好孩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好生般配,当时自己还在内心嘀咕,若是三皇子就这样定下来也挺不错的。谁料到两人竟是这般结果。
鱼儿面目呆滞。他仿佛已经找不到该有的表情了。他的脑海清晰的回荡着公子最后跟他说过的话语。公子说他做了一个梦,而他多想这场景这时空就是公子的梦,只要是梦总会醒来,哪怕让他在公子的梦里死去,哪怕心再痛的无法呼吸。
公子。鱼儿双眼渐渐湿润模糊,喉头哽住。
隆无言的站在门外。他有点不知所措,像个内疚忐忑的孩子。因为忌讳,没有三皇子的吩咐,他没敢过来看望白蓝,所以他不知在自己喝着热汤的时候白蓝却连一口粥水都喝不下去。明明说过要好好守护在白蓝的身边的。是他害了白蓝?是他害死白蓝!
“白蓝,你醒醒,醒来跟我说两句话吧。我好久都没有跟你说话了……”李静渊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仿佛手中的是初生的婴儿。虽然很微弱,虽然身体冰凉,但白蓝还活着。活着的。
那个未能一睹失败者惨状的棠,不甘的被隆拦在门口,任他吵闹大喊也未能踏进大屋半步。天渐渐黑了。不知谁点上了华灯,不知谁送上来热饭,亦不知谁用家具物什填满了空洞的屋。
“你出去,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的话,滚出去,让我和白蓝单独呆在一起。”昏黄的灯光照着李静渊渐黑渐红的双眸,喑哑的声线带着凄美的音色。
鱼儿执拗的不动。
“滚出去。让我静一静!”
“呵……呵呵……,告诉我,告诉我哪里错了,为什么会成这样了……白蓝,你醒醒好不好,乖,白蓝你快点醒来看看我。”
“公子很好。”
“什么?”李静渊惊醒。
“公子说……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腊梅,他要葬在门口的腊梅树下,这样很好。”
“呵呵呵!”白蓝还在我怀里呼吸呢,他这辈子都得留在我的身边,就算要死也得葬在我的身边,见鬼的腊梅。李静渊阴郁的笑出声。突然李静渊一把抱起白蓝往房门走去。鱼儿惊吓的站起来,但双脚早已发麻,又一整天没进食让他虚弱的趴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然后他听到一声狠厉残忍的吩咐,心口仿佛被重新掏空了一遍。
“给本宫将这颗树苗砍掉,连根拔起,立刻!”
怎么可以这样,公子最珍重的树苗,公子最喜欢的腊梅,公子最后的愿望,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抹杀干净。鱼儿匍匐在地上挣扎地向门口爬行,“不可以,不可以三皇子,求您不要这样做,它是公子最喜欢腊梅啊,公子花了四年时间才把它养大,公子说了它一定会开出一树纯白的腊梅,公子平日里最喜欢站在树下喝茶,一站就一天,茶凉了公子就把茶倒在树下……”
咔嚓!
没有他的回忆,全部一刀两断。
没有他的时光,怎能落地生根。
鱼儿趴在门槛,无力地看着李静渊黑黢黢的背影抱着白蓝决然的离去。荒凉的庭院留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就像他胸口的位置。
“走吧。我答应过白蓝照顾你。”鱼儿被隆拉着离开大屋,他挣扎着回望地上的窟窿。
谁来填满,遗弃的坑。谁来安葬,腊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