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宫谓常 嬉笑怒骂皆不吝,情势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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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寻?”那声音陡然接近,仿佛呢喃,近在耳畔。
我一瞬间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只是强自镇定,脚步未停。
“独步寻。”又是一声呼唤,缠绵悱恻,又仿如一声长叹,好像穿过了千重山万重水。
夏日的微风中,熏着蔷薇花的香气,浓郁醉人心。
我攥紧袖中不住颤抖的手掌,忍住急欲转头大骂他一顿的冲动,却忍不住嘴角牵起的一抹冷笑,只是那冷笑中想必也掺着一丝惨淡,再配上这一幅面容,一定难看得紧。
顾飞白,想来你生就一副蛇蝎心肠。
我救你一条性命不说,只怕那些年劳多少心神,费几番思量、呕心沥血,也要眼巴巴地将你所喜爱的东西都奉到你眼前来,其间又是尽心尽力教你武功,护你、佑你、助你在教中巩固地位,助你得报血海深仇,如今连火莲教教主之位,也都拱手相让了!
而你呢?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反过来却叛我、负我、害我,前一刻言笑晏晏、温柔解语,下一刻又下毒废我一身武功。不以德报德,何以怨报德?!多少夜来辗转反侧,我只叹一句成王败寇,人心难测。
如今,你又是想要如何?
是,我定要亲自杀你,不过并非今日。
但却并不想恨你。
“寻哥哥!你说寻哥哥!在哪呢!”林惜却是一把放开我的手臂,转回身,一幅娇憨模样,不住张望,尔后又是嗔怒:“顾教主!你说寻哥哥!可是在哪里!”
“林姑娘莫急。”顾飞白却是柔和相劝,在我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袭茜色拥着一柄赤色长剑,剑中所藏蛟龙似乎披风斩浪,昂首龙吟,恍恍然跃入眼目,隐隐现出狰狞之色。
转瞬已经在我眼前了。
那剑势何其迅疾烈烈,仿佛卷起狂涛怒海,等我回过神时,与我的眉心相距不过半寸。
一段鬓发被带起的剑风削断,缓缓飘落在地上,像一朵枯萎凋零的落花。
一缕鲜血从眉心蜿蜒流下来,染得眼睫沉重,一滴血珠凝在睫上,仿佛摇摇欲坠。
呵!顾飞白拿剑,似乎总要挑人的眉心来刺啊!
我努力忽视那异样,低眉敛目,满面惶恐之色。
“寻哥哥!”千钧一发之际,林惜却是花容失色,朝我惊呼一声,她这一声,倒真真正正暴露了我的身份了。
耳中一阵炸响。
我顿生警觉,一瞬间错开脚步。
果然,那赤魅原本因为犹疑而稍顿,此刻却是豪不留情,直直往前刺来,要不是我躲的急,只怕脑门上早就被戳出了一个窟窿了。
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与他相抗不过数招,已经渐现颓势了。
他果然是要杀我,不由冷哼一声。
林惜欲要过来相助,却被宫谓常缠住了。
如此下去,必然败落无疑,只是我却并未忧心。
顾飞白想必只能允许自己一人前来顾府,而我`````
耳中有风呼啸。
不出所料,正在这时,有九名身着精干束装的武功好手不知从何处出现,霎那间加入战局。
六人隔开我与顾飞白,与其缠斗。
三人与宫谓常对战。
局势渐渐被扳回。
只是恐怕一味力战,这几人联手,再过片时,还是会被顾飞白一力斩下。
“除我之外,困住在场所有人!”我朝他们低喝一声,他们不需要战败敌手,只需要为我拖延片刻就好了,于是又说道:“不必恋战!”
这九人,自然是江蓝笙的。
闻得此语,林惜却是朝我娇斥一声,声音中不掩怒意,她瞪我一眼,鬓发已乱,却是招架不住此刻在她身边两人的猛烈攻势,自然是不能脱身的。
她武艺不精,只有豢养的灵犀蝶,堪为奇物,可以被她操纵,甚要小心。
这样想着,一只荧蓝色蝴蝶,便翩然欲要往我这边飞来了,我心中一惊,伸袖重重一拂,那蝴蝶便扑陵轻翅,仿佛一阵幽邈蓝雾。
我急蘧转身,运起那二成还有些阻涩的内力,脚步生风。
呵`````如此做法,只能对她道一声对不起了`````
“独步寻!”身后传来顾飞白的怒喝,那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含着浓烈的恨意与不甘,又分明透着一种悲怆意味。
我自然并未回头。
风声在耳。
闹市街景,如走马观花。
如果说与江蓝笙之间似乎总在心间牵有一念,那么对于庄家人,无论是庄玉机庄玉戚还是他们的父亲,上一代城主庄弈然,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故人之感,而且这种感觉中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惧怕与恨意,还有欢喜。
只是我当真不愿见他,甚至提起他的名字,都觉得不耐。想我此生还当真未恨过谁,即使顾飞白与阿七那样对我,我也只是厌,而非恨。
然而那个人,想恨,却又不能恨。
如今草木皆兵,只有江蓝笙,值得我信赖了。
我这样想着,心中只觉悲凉万分。
只是没想到身后还是跟了一个人,我得甩掉他,才能回去与江蓝笙汇合。
城外荒郊岭,野草深过膝。
对面这人,头束玉冠,身着一袭墨色锦袍,清朗俊秀,翩翩如富家贵公子,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正是宫谓常。
“宫谓常,没想到你也叛了我。”他如何甩掉那几人的,我并不想知道,只怕林惜已经发怒,那几人当是有去无回了。
此刻我语意尽量平淡,却是难掩心痛,明明是炎炎烈夏,也让我恍然兴起一阵冷意。
“对不起。”他回答得干脆,只是语意太过苍白。
“呵`````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宫谓常,我只是始终有一事不明白,今天很想当面问个清楚。”知道现在并非纠结与此事的时候,只是心中难忍。
“请说。”他负手而立,无一丝往日的恭敬。
阳光明明煊然灿烂,我却突然觉得身心甚是疲惫。
“我曾经救过你一命,即使我对你有所打压,那么你可以不念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但是除却这些,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你如今却为何叛我?!”这个问题,我想问很多人,却只问了他。
是的,对于眼前之人,我是对其有所取,但前提是,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予的!
“······其实,在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对你感恩戴德,存了要一辈子效忠于你,任你差遣的心思······只是世间最易变的是人心。”没想到他可以回答得如此从容与淡然。
“你恨我?”我在心里冷笑,你又有什么资格恨我?若不是我,你早已身陷尘世泥淖,想必不得一丝仰头喘气之息。
“算是吧。”他的语意如斯清淡,让我心间不由涌上来丝丝怒意,只是努力劝诫自己,此时务必克制清醒。
“那为何不杀了我?现在我并无还手之力。”我对他循循善诱,虽然只恢复了两成功力,但真要动起手来,与他之间,还尚可一拼。
“杀了你,恐怕顾飞白会一世恨我。可我也不能放任他如今这般,与你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害了他自己。”宫谓常说到此处,却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我不由得恍惚了一瞬,原以为他会背叛我,是因为我这些年来总是打压他而抬高顾飞白,只是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
“我明白了。”
他淡淡一笑,似乎在感念曾经那朦胧而美好的过往,“我与他相识在先,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相熟了。”
转而他像是劝告一般,皱了皱眉,对我说:“须弥绣手和······”他顿了顿,“·····顾飞白,他们都骗了你。”
“我知道。”没想到自己会回答得如此平淡。
是的,两者我都知道。
当初我一力打压他而令手下尊崇顾飞白,他本应起嫉妒之心,事实却是从未对其表现出恶意,反而竟然时有欣慰之色,我谅他即使城府再深或是心胸再宽广,也绝做不到那般。
而至于我身上所中这毒,是顾飞白下的,这手法,悄无声息,让人丝毫不觉,想必研磨濡染多年,才能侵入肌理,才能达至筋络血脉,也是费了许多功夫了,不愧是他,毕竟心细如发``````这毒,又与阿七脱不了干系,从他们那时无名岛上对话来看,就算有一日真的被告知这毒是阿七亲手所制的,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只是对于前者,即使知道,也并未放在心上,而后者,当我知道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了。
“你走吧。”凉风拂面,春至荼靡春事了,夏至深处已渐秋。
宫谓常却是如斯言语,“只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