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番外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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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一场,可惜他身无分文,不能为清夜留下余财,让他结束小厮生涯,归家娶妻好好过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银兰狐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速至馨雅阁。
风月父女的两拨人马都在馨雅阁附近盯着,叶影也知道自己不能代表少主请人,唯一办法就是让银兰自己去馨雅阁,谁不知道他整天吵闹要见少主呢?!
起初,银兰冷笑不已,竟还叫他去馨雅阁,这是还没辱够他吗?!呼来喝去侮辱强暴,真不拿他当人对待?!
后来,银兰心生狐疑,不是说黄泉不相见吗,为何突然叫叶影来找他?又为何偷偷摸摸做贼一般,当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清夜只是一个普通仆人,叶影为何怕被他看到?!
一个个念头脑海冒出,就似湖底泛出水泡,不停搅动心绪翻涌,再加上不甘受辱的心情,让银兰决定去一趟馨雅阁,倒要看他玩什么花样!
银兰更想指着他痛骂,禽兽不如的东西,怎能这般对待自己?!
清夜正在廊下,看见银兰出来,吃惊道:“公子要出去?”
银兰应了一声,兀自走下台阶。
清夜皱眉道:“公子……”
银兰身影消失门边,清夜深深皱起眉头。
银兰便是这幅执拗脾气,一旦决定死不回头,就如他对香逸雪的感情,便是到了这般田地仍不死心,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今天山庄有些冷清,路上虽然没人拦阻,但仆人们看他的目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等走到馨雅阁门口,俩个丫鬟挡在面前,虽然没有无礼行为,但也没放行的意思,这让银兰尴尬起来,召他来又不给进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让他进来!”叶影闪身而出,似已等候多时,低声道:“兰公子,少主在楼上!”
经过井台的时候,银兰脸上褪尽血色,七分窘迫三分怨恨,等到楼上看到蝶夫人和老管家,心中那股仇恨越发浓烈。
在银兰眼里,纳妾是一切祸源开端,就跟变心的猎户一样,那人也是迈出这一步,最后彻底变了一个人!
蝶儿惊讶过后,冷觑叶影道:“你带他来的?”
叶影道:“是!”
蝶儿冷笑一声,眼睛瞟往别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在这个节骨眼将人带过来,存心想让银兰给少主陪葬吧?!
亏他还跟随少主这么久,连少主的心意都没摸透,他以为少主为何狠心绝情?不就是不想让银兰步上皇甫玉的后尘吗?!
南宫郁扶额叹道:“乱来,乱来!”
“乱来吗?你们是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一个个都装着不知道?!”叶影眼神愤懑,压抑激动情绪,低沉暗哑道:“不要拿我当傻瓜,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少主就是被你们逼上绝路……”
蝶儿沉脸,呵斥道:“胡说什么?!”
银兰原本一旁冷笑,听到这里陡然生疑,再看三人脸上表情,终是察觉不对劲了,猛地一甩头走进屋子。
从站上走廊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一股药味,从微敞的窗口飘出来!
隔着一层水晶珠帘,银兰就见那人躺在榻上,一名仆人抬高他的头部,另一名仆人正在给他喂药。
银兰当即便愣住了,几天前对他施暴的人,落到比他更惨的下场,一张了无生气的脸,惨白无色奄奄一息。
仆人正在给他喂药,但他却似毫无反应,药汁顺着嘴角留下,沿着脖子流到胸前,白色绸裳弄污一片。
“少主,少主?”喂药者试着叫唤两声,不见回应后跟同伴道:“不行,喂不进,全浪费了!”
同伴低声道:“那也没法子,只能慢慢来,你没看到毡毯上的血吗?少主把灌下去的药全喷了!”
喂药者叹道:“药食不进,危矣!”
同伴道:“我们只管喂就是,多少也能进一点!”
银兰听得心惊起来,掀开帘子走到床前,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他怎会弄到这种地步?不是要迎娶风月吟霜吗?不是穷凶极恶施暴逞威吗?
银兰恨恨盯着床上那人,全然不顾仆人诧异目光,馨雅阁内全是紫鸢部属,都知道没有上头允许银兰不进来。
半晌,银兰压下恨意,俯身查看伤势,道:“伤在何处?什么兵器?”
银兰从小跟着逍遥子闯荡江湖,大伤小伤内伤外伤没少见,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这不是病,定是惹了什么厉害角色,打不过才伤成这般模样。
帘子外边响起脚步,蝶儿和南宫郁来了,隔着帘子默默观看;喂药者当下明了,照实答道:“枪头,右心半寸,贯胸而过!”
听起来是一场死决,那人向来八面玲珑,平日不喜与人结怨,这次出手又是为何?!
银兰道:“谁干的?”
“少主昏迷前有所交代,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只是昔日的一笔风流债……”蝶儿的声音从帘外响起,方才在外就想好说辞,娓娓道:“和风月山庄联姻在即,少主也不想声张此事。除馨雅阁几名仆人,山庄众人并不知情。外人只知庄主微染小恙,此刻正在暖阁修养,也望兰公子守口如瓶!”
至于银兰为何在此逗留,蝶儿倒也想好了说辞,只说银兰又来阁中胡闹,被关黑屋惩戒几日!
“风流债……”银兰无声苦笑,半晌坐到床边,将人搂在怀中,冷汀汀道:“药!”
一人把药碗递给他,却见他端起药碗,自己先啜饮一口,再俯下头嘴对嘴,慢慢沥进病人口中。
一口药喂了半天,喂得妥帖无漏,看得仆人面面相觑。
这种喂药方式,他们做不出来,也想问问南宫先生,沾了口水会不会影响药性?
一碗药喂了个把时辰,含温再喂那人服下,之后又让他服下续命参汤,令人惊奇的那人竟没再呕出,汤药补药都慢慢沥入咽喉。
期间,那人痛苦蹙眉,微微呻吟一声,眼皮都没睁开,就又失去知觉。
银兰喂完参汤之后,替那人换过干净衫子,又用热巾替他擦拭,这才察觉被子里冷飕飕。
银兰靠着那人脚头坐下,搓热手掌伸进被窝,抵着那人冰凉足心,熨帖揉按半个时辰,总算让那双足有了一丝热乎气。
心气,便是从脚底而起,顺着经络绕行全身,双足血脉绝不能滞塞。
一眨眼就到晚上,又是一轮药食,银兰不让别人碰他,除了南宫郁前来诊治,其余事情都是自己来,喂汤喂药、换衣擦身,活络经脉……只要是跟那人有关,他都要亲自动手。
一连三日不曾合眼,不眠不休宛如铁打,撑不住就打个盹,但睡不了多久就会惊醒,待探过那人鼻息才松一口气。
有时候,他也会冷觑那人,眼中恨意逐渐高涨,波涛起伏汹涌澎湃,但最终一个惊涛骇浪拍碎消弭。
银兰曾经承诺过,以后绝不对他动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香逸雪曾经怨他背弃誓言,在马车上用烛台刺伤他,其实那点小伤在银兰眼中都不算事,跟眼下他所遭受的伤势简直不能比。
很久前银兰就懂得一件事,即便杀了眼前的负心汉,他的痛苦不会减轻分毫。真正想要解除痛苦,那便对自己心窝刺去,这便是银兰萌生死志的因由。
“你说你不想死,却总在外惹祸,你以为外边人都似我这般容忍你吗?!”有一回夜深人静,银兰盯着那人许久,忽然扼他的咽喉,冷飕飕道:“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上,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真要下杀手,银兰却又做不到,恨恨瞅了半晌,最终转身捂脸,难以自抑地哭泣。
谁知道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打碎牙齿和血咽,便是忍到这种地步,仍唤不回背离的心,而他依旧痴迷不悟,不甘也不舍得放手!
帘后,蝶夫人沉默看着,眼神复杂深邃,纤指无声拂过珠帘。
一道遮挡心思的珠帘,不是搁在少主和银兰之间,便是要搁在少主和紫鸢之间,倘若少主此刻醒来又会做出什么选择?!他要为银兰放弃绸缪已久的刺杀行动吗?!
七日后的清晨,香逸雪魂兮归来,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床头靠着一人。
他因失血视线模糊,只见一个依稀轮廓,却被唤起心底那道身影,清晰得如同碧水倒映的蓝天。
银兰应是累到极致,靠在床头静静睡去,一撮垂到腰间的长发,被风拂动到他的脸庞,丝丝缕缕惹人遐想。
香逸雪知道它没有香味,又总觉嗅到它的香气,沁入心扉熨帖神魂,就像在风和日丽的山坡上,跟银兰躺着看蓝天白云……
但等闭上眼睛,又是那间密室,剑台前站着一人,沉声道:“你要放弃?”
香逸雪喃喃道:“我累了!”
剑台前的人讥讽道:“所以你又要逃了,这次想逃到哪里?”
香逸雪神色迷离道:“我要回兰谷,他煮好了茶,还在等我回去!”
“沉浸在你幻想中的兰谷吗?”剑台前的人戏谑一笑,依旧负手而立道:“但我没兴趣掌控身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香逸雪狐疑道:“你不想?”
剑台前的人反问道:“你不也不想?!”
己不所欲勿施于人,香逸雪哑口无言,又有些哭笑不得。
上一次走火入魔,每一个自己都想控制身体,争抢得你死我活;这次又纠枉过正,只衍生一个自己,却冷静得无欲无求。
剑台前的人道:“回去吧!”
香逸雪苦笑道:“回……哪里?”
“还是那句话,无心哪瓢不是水、有心哪瓢不成河?!”剑台前的人,冷静从容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他不就在你睁眼之间吗?”
香逸雪黯然道:“但他……不会……原谅我!”
自欺欺人的说辞,银兰不肯原谅他,又怎会守在身边?!
“你不肯原谅自己,但心若成牢笼,何处能得安宁?!”剑台前的人转过脸,镜像般的相同容颜,淡淡道:“渡不了那条河,是你修为不够;但渡了那条河,修为便够了吗?!若乎,你又何必在意,渡或是不渡、悟或是不悟?!”
银兰靠在床边小憩,身子渐渐歪到一边,支撑不住陡然惊醒,床板跟着猛地一震,就听到那人微微呻吟,即便这样的轻微震动,仍给伤处造成不小痛楚!
银兰抬眼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虚弱眼神藏着无言的伤痛,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和茫然无助。
银兰一时惊愕,欣喜道:“你……醒了?”
香逸雪微微垂下眼帘,目光瞟向那缕黑发,随着主人起身动作,发丝扫过他的脸庞,并离他有了一段距离。
他的目光仍在追寻它,但它很快被甩到身后,似转瞬即逝的岁月,似曾经拥有的幸福……但它的主人并没离开,那双本该怨恨的眼睛,眸里盛满担忧关切。
喂过一些参汤,银兰半搂香逸雪,就听他断断续续虚弱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就在药山顶上……只有我一个人……掉进黑暗山洞……一直往下坠落……”
香逸雪说了这几句话,就虚弱得发不出声音,但痛苦却没有放过他,每次呼吸都牵动伤口,只疼得额头涔出冷汗。
身后的人沉默不语,却是等他说完之后,收拢胳膊紧紧抱住;似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从不曾离开他!
香逸雪苦笑一下,微微合上眼帘,低声道:“你……不恨?”
身后的人仍没回答,更没诉说心中委屈,只是手臂越发用力,似想将他永远禁锢怀中;香逸雪只觉眼眶微热,心中更是窜起热流,卯足气力抬起一只手,轻轻搭上搂住他的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