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鸢之战 第五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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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关心!”这话听起来不怀好意,香逸雪不动声色负手身后,淡淡道:“我没有什么感觉!”
“是吗?”月执事扬起眉头,盯着他的眼睛,挑明道:“我方才看得仔细,猫爪泛着绿光,难不成是它自己淬毒指甲?!”
香逸雪身子蓦然一震,直勾勾眼神望着她,她的身后晃过一只手,诡异无声出手如电,宛如地狱伸出来的鬼手。
月执事以为他是毒发,抬掌拍出一道真气,打在香逸雪的肩头,想帮他锁住迅速流窜的毒血。
可惜香逸雪筋脉异于常人,非但没有被她点中穴位,反而被她一掌打中肩头,伤了唯一能动剑的这只右手!
更可怕的是一股奇痒感觉,从手背迅速蔓延全身,五脏六腑都在战栗,骨头缝里都在痒痒,只能依着铜镜勉强而立。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毒雾之荷淬炼的毒,顺着血液流窜迅速,虽有雪莲汁与之抵冲,但过程中仍让人奇痒难耐!
下一秒,月执事闷哼一声,身子瘫软跌坐在地,任督二脉被人锁住,丹田空荡没了气力,而身后那具好似沉睡的尸体,正悠然从榻上伸下腿,慢条斯理穿上布鞋,款款走到他们的面前!
“你还活着?绝不可能!”待月执事看清偷袭者,眼中虽然惊疑不定,但却没有惊慌失措,冷汀汀道:“香庄主离开屋子之后,我仔细验过你的尸体,割断喉咙心脉俱断,你绝无生还的机会!”
“我确实不可能活命,胸口还挨了你一掌,虽然没有打断肋骨,心脏却被打成肉泥……”在香逸雪目光注视下,秦玉珏撕掉脖上血胶,走到盆架前拿起湿巾,戏谑道:“香郎,她真是好狠毒的女人,连我的尸体都不放过!”
香逸雪望着月执事道:“难道是你……”
月执事眼光凌厉道:“不是!”
“这倒是不假!”秦玉珏将脖子擦拭干净,又将湿巾扔进水盆,愉悦笑道:“我确实不是月姑娘所杀,她只是趁你离开之际,溜进来查验我的尸体,又不放心地补了一掌!”
香逸雪目光落回到他身上,眼神幽怨语气哀伤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秦玉珏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光洁咽喉,笑盈盈道:“你看我是人是鬼?”
月执事冷笑道:“我看你是血教主!”
“猜中了,这次……”秦玉珏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总算被你们抓到了!”
远处传来更声,素心苑灯火辉明,照着秦玉珏的身影。
“侯爷沧海玉带兵驻守罗血山时,曾在祭坛废墟窥见过我和左护法,当时我脸上带着琥珀面具,他并没认出我的真实身份,只是取走祭坛上的人皮鼓,还自以为没被我察觉。后来,侯爷和护卫失陷日月湖畔,相府二公子从侍卫身上搜出人皮鼓和一封被水浸透的书信,我想侯爷就是想告诉你罗血山祭坛的位置,或许他以为那里才是我藏身的老巢吧!”秦玉珏一边说着话,边从床底拿出一只宝箱,摆放在香逸雪的面前,柔声道:“你当时好奇箱中装了什么宝贝,让俩个男人抬得如此吃力?!”
箱子无声无息打开,在一片银色反光中,空空如也没有一物。
“意外吗?”秦玉珏愉悦一笑,又从床下拖出一具赤裸尸体,正是先前被人吊在松林、喉咙割断惨不忍睹的‘秦玉珏’,虽然喉口血迹已被香逸雪擦拭干净,但身上布满青青紫紫的暧昧印记。
秦玉珏便是趁着香逸雪离开,脱下尸体素袍穿上,照着样子梳好头发,用血胶伪装割喉伤口,躺在榻上等香逸雪归来。
那只波斯猫的作用,一来分神二来下毒,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秦玉珏道:“看明白了吗?箱中装着我的尸体,之所以会觉得沉重,那是因为尸体被冰封住,箱壁又涂了一寸厚的水银,俩人抬着自然觉得吃力!”
香逸雪忍不住道:“你和他如此相似,究竟……”
“究竟在船上勾引你又陪你上床的人,是我还是他?”秦玉珏呼哧一笑,眼神藏着讥诮,柔声道:“就连你这样细心的人,也分辨不出来我和他的差别吗?!”
香逸雪道:“是你……”
秦玉珏饶有兴趣道:“哦?”
香逸雪盯着他的脸道:“他应该早就死了,被你用冰保存着……你跟我玩那些花样,只是想在你自己身上,留下跟他一样的印记!”
秦玉珏笑道:“不如此,怎能骗过你们?!”
香逸雪道:“你就不怕被人打开箱子?”
秦玉珏笑道:“那他只会看到一箱炙石,这具尸体半年前就运来了,一直存放在七爷的冰窖里,我来之后才将尸体运走,我与乌潭院的七爷算是老相识,当年他在京城当官时我们就认得了!”
香逸雪道:“你是何时调换了箱子?”
“当然是要找一个吵闹的时机,要不然我让人修汤池作甚?!它可是用掉不少木料,尸体藏就在当中一根被挖空的木料中,也多亏七爷开了一家营造坊,一切才进行得这般顺利!”秦玉珏走到窗台面前,用脚尖轻碰那只死猫,脸上倒是没啥惋惜,无所谓道:“等那汤池修好之后,那堆炙石就扔进水里,这几日气候异常寒冷,只要早晚更换箱中冰块,尸体就能被很好保存!”
尸体与秦玉珏一样面容,香逸雪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真正的牡丹公子,死了好几年,我一直将他冰封,想着终有一天会派用处,没想到这一天还真的来了……也幸亏遇上大雪天,冰冻过的尸体,才没让你们起疑心!”秦玉珏说着走到妆台前,拉开当中一层抽屉,取出几只凤尾钗,转身放在桌上道:“其实故事倒也简单,戏班主养不起那对孪生子,便把其中一个卖进奴市,得了几个钱凑进京路费,原本命运相同的孪生兄弟,却从此有了不同的命运,一个成为万人眼中嗜血残暴的血教主,另一个则成了奉旨唱戏的牡丹公子……”
秦玉珏嘴上说着话儿,手底下将凤钗娴熟拆卸,变成几把形状古怪的薄刀,一把把在绒布上摆放整齐,等会要用它们来剥人脸皮。
他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语气平和若无其事地道:“人总是一山看着一山高,十六年后身在血教的弟弟,看不得哥哥在京城的风光,他怨恨父亲的偏心和哥哥的好运,所以他找了一个适当机会,杀掉并取代哥哥的身份,也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幸运的那个是他自己……”
香逸雪道:“……”
秦玉珏柔声道:“悲哀吗?!”
香逸雪对上他此刻眼神,那双含笑不语的眼神,似有万千波涛涌动,又想起他每次欢爱时,那如临末日般的疯狂,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叹道:“灭掉血教的是万剑之城,你却大费周章来对付我?”
秦玉珏哑然失笑,道:“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血教讨仇?”
香逸雪定定看着他,似不明白他的意思。
“区区一个血教又算什么,当个血教主又算什么?!不过只是一张毫无生气的琥珀面具,它所代表的不过是血腥恐怖,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东西!”秦玉珏走到他的面前,握着他的下巴抬起,温柔眼神注视着他,轻声细语道:“但是你……这张脸……才是我想要的东西!”
香逸雪愕然道:“我的脸?”
“我生平喜好收藏人面,你的脸隐藏太多的表情,从我第一次在教中看到你,就觉得你很像我的兄长……”秦玉珏用指尖描绘他的脸庞,宛如匠师抚摸自己的作品,恋恋不舍道:“你们都是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你们的脸是世上最生动的面具,承载着太多的悲喜和秘密,属于我最爱收藏的那一种!”
月执事冷汀汀道:“傅镖头也在你收藏之内?”
“单独一个他并无收藏价值,他的一家三口才值得收藏!”秦玉珏提到这个收藏品,眼中露出兴奋目光,意兴阑珊道:“一个颇有威望的江湖前辈,爱上自己徒弟的女儿,让那名少女诞下私生子。这种于世不容的情爱,私德与私欲的矛盾,异于常人的复杂经历,怎会不值得人收藏呢?!”
“你……”香逸雪愕然之后,落下评判道:“疯了!”
“也许!但我就好收集人面,越有稀奇古怪的经历,越能引起我的收藏兴趣!”秦玉珏倒也不生气,依旧是和颜悦色,心平气和道:“从洛阳回来的这一路上,我趁你不在时勾引他的心腹弟子,他的心腹弟子就把这桩秘密,当成奇闻趣事讲给我听了。跟你玩架花篮的那一晚,他为五百金花红悄然折返,但在进城前我就让猫抓过他,毒性一早就潜伏在体内,我只需让七爷守株待兔,等他毒性发作抓回乌潭院!”
香逸雪目光扫过桌上那套刀具,七爷似乎不具备那手刀工,狐疑道:“你亲手割下他的脸皮?为何叶影那晚没发现你出去?”
秦玉珏笑道:“我们在房内动静太大,叶影许是听得厌烦了,就跑到走廊另一端,而你又睡得太沉了,没留意到我从天窗溜走。”
香逸雪道:“那一夜确实是太过疲惫,再加上你身上的玫瑰花露,它本身就有安神助睡的功效!”
秦玉珏笑道:“现在才想到玫瑰花露的作用吗?!人总是容易忽视眼前的陷阱……就趁你睡熟的时候,我去了一趟乌潭院,取下傅总镖头的脸皮,在他耳中放进食脑虫,等到第二天晌午放出来,他就变成你们所见的那种模样!”
香逸雪道:“为何如此?”
秦玉珏道:“简单来说,营造恐慌引发挤兑,让香家在廉州城的声誉扫地。我当初答应七爷的条件,就是帮他杀掉仇人、完全摧毁香家,包括香世山庄的人、家财祖产和名誉声望!”
香逸雪愠怒道:“你们逼人太甚!”
秦玉珏柔声道:“别生气,你我好歹做过夫妻,情分自然要比他多,所以当他自作聪明跟琵琶娘子联手杀你,我也就不发一言任他送死,其实我早就知道月执事来了!”
月执事冷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秦玉珏道:“万剑之城如此嚣张,所到之处毫不避讳,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来了,还需要我再费心打探消息吗?!”
月执事:“……”
秦玉珏说着走到月执事跟前,蹲下身子捏着她的下巴,不顾她的叱骂左右审视,最终摇摇头叹息道:“你这张脸也太单调了,除了骄傲和自以为是,你的脸就没其它表情,根本就不值得我收藏!”
月执事怒极反笑,讥讽道:“如此说来,香庄主真该感到荣幸!”
“山庄只有他和银公子,才是值得收藏的佳品!”秦玉珏走到桌边拿起尖刀,居高临下看着香逸雪,但又没那种凌人气势,温和道:“香郎,现在七爷已经死了,以前约定自然作废,我不会再伤害旁人,只要他们别妨碍我,等我取下你和银公子的脸皮,我就会自己离开山庄!”
月执事冷笑道:“那我呢?!”
秦玉珏道:“抱歉,你见过我的容貌,我必须杀死你,但不会取你的脸皮,你生前什么模样,死后便是什么模样,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月执事讥讽道:“看来我还得感激你?!”
“不用客气,反正你的脸,对我来说毫无价值!”秦玉珏目光飘落到香逸雪身上,用略带歉意的口吻道:“香郎,秦玉珏已经死了,但血教主还活着……”
香逸雪苦笑道:“那晚你去落梅院作甚?攻击银兰的人是你吗?是你自己演了一出戏?”
秦玉珏坦承道:“那晚攻击银公子的人确实是我,但主要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想试探他的武功!我让琵琶娘子伪装成血教主,跑到素心苑吓唬丫鬟混淆视听,我自己到落梅院试探银公子。我猜到你会渡真气给他,不愧是昔日华山剑葩,差一点将我毙命掌下。我的额头被他剑气所伤,我只好故意磕破头皮,用大伤口来掩盖小伤口!”
香逸雪淡淡瞥去一眼,沉默表情很是古怪。
秦玉珏看他的脸,狐疑道:“难道不是你渡给他真气?”
香逸雪反问道:“是不是,有差别吗?”
秦玉珏郑重其事道:“有,我想知道你们脸上所有情绪,虽然对每一张收藏品来说,神秘能够增添一些奇思妙趣,但我更想弄清楚藏品的一切渊源!”
香逸雪冷觑道:“拿人作为你的藏品吗?!”
秦玉珏嫣然一笑,似在撒娇赌气道:“有何不可?!我就爱收集人脸,就似你酷爱那片雪中松林!”
松林并非香逸雪所爱,但此刻已无心多言,愤然道:“为何?”
秦玉珏奇道:“什么为何?”
香逸雪愤慨道:“我费尽心机为你安排诈死,便是想让你脱离以往生活,不管你是身不由己的牡丹公子,还是被万剑之城逼杀的血教主,我都不在乎也不想在乎,我只希望你能摆脱过往一切。我所有的计划都对你一五一十道来,就怕你一个不小心误入歧途,难道我的苦心你一点都不理解吗?!”
一旁,月执事皱起眉头,这人真是色胆包天,敢跟万剑之城作对,中奸不辨好坏不分,也难怪他会落得这般下场!
“你真以为你爱我吗?那你为我的死痛不欲生吗?又为我的复活欣喜若狂吗?”秦玉珏心平气和听完,仔细看着他的脸,似想窥透他的心思,云淡风轻道:“或许是你掩藏得太深,我在你的脸上没发现悲痛或是欣喜,只有一种安然接受命运安排的悲凉,但细细看来又似乎与我无关,因为你的眼睛虽然看着我,但你的眼神并不为我波动……”
月执事冷笑道:“不可理喻,诈死骗人复活杀人,你想要他怎么惊喜?!”
香逸雪无奈道:“见到你尸体的那一瞬,我只是在想究竟哪里错了,为什么我救不了我身边的人?!”
秦玉珏握着他的手,轻声细语安慰道:“其实你不用太自责,第一我并没真正死,第二我也不想要你救!”
香逸雪叹道:“确实,你不想要我救,而我也救不了你!”
“其实你本性善良又专情,并非如外表那般风流,对你来说我只是命运强加给你的人,你安之若素接受命运,也安之若素接受了我,你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但你心里又何尝有过我?!”秦玉珏吻上香逸雪的唇,将舌尖上的药丸渡给他,手环着香逸雪的腰杆,亲昵道:“方才毒药只是为了消耗你体内的雪莲汁,现在这才是真正能够麻痹你的**,不然你就要被我生生剥下脸皮,我也舍不得让你这般痛苦!”
香逸雪被他喂下**,当下也只能苦笑道:“我若是心中无你,便不会调换磁涎,也不会带你来山庄,更不会帮你安排诈死之计,最终连累许多无辜的人……”
月执事道:“你是该死,当初只要磁涎一试,便没后续这些烦恼!”
秦玉珏叹道:“你总当我是秦玉珏,但我又何尝是秦玉珏?秦玉珏是胞兄的名字,我的身份乃是血教主,喜爱收集脸皮的血教主!”
香逸雪黯然道:“是我错了,一厢情愿!”
体内的雪莲汁与毒雾之荷抵消,秦玉珏喂来的**发作,香逸雪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缓缓滑坐地上。
“香郎,这场斗法你输得一点不冤,你的底牌都一一掀尽了!”秦玉珏蹲在他的面前,手抚摸他的脸庞笑道:“我知道你早年走火入魔、一般点穴手法对你无用,你体内含有可解百毒的雪莲汁,你的左手比右手还会用剑,你的山庄有四大高手花杀、煜中、宝叔、叶影,你的盟友是江观正和月执事,如今你的优势、助力都被拔除,你也应该死得心服口服!”
月执事道:“你一人如何杀掉江观正师徒?!”
秦玉珏道:“我一人自然困难重重,但若有唐门散花针相助,杀他们师徒有何难哉?!”
月执事道:“散花针?”
散花针乃是唐家的独门暗器,秦玉珏应是从唐幕那里得来,俩人私下定是有所交易。
“藏在宝叔的发髻中,机括被冰层冻住,融化后自动爆散,一丈之内避无可避,针上淬了一步散,杀掉他们不废吹灰之力!”秦玉珏说话间起身,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冲着月执事含笑走去,和颜悦色道:“月姑娘,取皮过程不容分心,我要先送你上路了!”
嗖地,烛光一闪阴风吹来,秦玉珏忽感背后杀气,宛如毒蛇吐信灵巧迅捷,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若只会唱戏的秦玉珏,那也只能认命等死,但他另一个身份是血教主,年纪轻轻就将血掌修炼到如火纯情的地步。
秦玉珏不慌不忙,拧腰错步避开一击,从容转身对上背后偷袭者,原来是在外追查琵琶娘子下落的叶影,不知何故竟又折返山庄。
本来,按照秦玉珏的武功修为,对付一个叶影也并非难事,但他此刻遇到偷袭失去先机,又对突如其来的叶影感到惊异,从而忽视转身一瞬时的致命杀机!
月执事忽然跃起偷袭一掌,正中秦玉珏的背后空门,她本是就万剑之城一等一高手,又是乘其不备背后偷袭,一掌下去筋脉肺腑都震伤了!
高手过招一瞬万变,待秦玉珏反应过来,叶影的剑收不住势,一下子刺进他的胸膛!
在最初的惊诧过后,秦玉珏忽然想起兄长,满面愁容欲语还休地说,非是兄长不愿意带你一同赴宴,而是宫中都没有什么好人!
即便在他杀了兄长之后,看到兄长身上那些暧昧印记,仍不相信兄长是真心为他好,有些事情永远不能改变,因为一旦改变就会让自己沦为笑话!
刺心之痛越来越烈,秦玉珏瞟眼胸前血花,不自觉地失笑起来,目光转到香逸雪脸上,半嗔半怨道:“原来你也不是好人,你们合伙儿欺骗我……”
香逸雪抬起眼帘看着他,平静到绝望地语气,缓缓道:“我从来就没欺骗过你,我只是在欺骗我自己。我欺骗自己你不是血教主,我欺骗自己你只是身不由己,即便到了最后我仍然妄想救你,但是你……”
宁可做臭名昭著的血教主,也不肯做清闲度日的秦二爷!
叶影手腕一抖,将剑收入鞘中,没有月执事背后偷袭那一掌,这一剑肯定奈何不了秦玉珏,缠斗的结果多半是让秦玉珏逃走!
秦玉珏知道命不久矣,竟挨着香逸雪坐下来,用他最后气力撒娇道:“香郎,你说过我要星星你都会摘给我,那我要你的脸皮你肯给我吗?”
香逸雪道:“你不该牵连无辜!”
“也许,我选错方法了……”秦玉珏将头靠在他肩上,宛如孩子一般天真,吃力地道:“还记得你对我许的诺言吗?”
香逸雪道:“记得!”
秦玉珏额头蹭着他的下巴,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道:“我不甘心……我要你……为我兑现……”
香逸雪道:“好!”
秦玉珏莞尔一笑,气若游丝道:“那我就不告诉她,我看到……”
微弱话语戈然而止,喧嚣一时的血教主,靠在香逸雪肩头安静死去,胸口鲜血汩汩流下,淌到地面汇成血泊。
秦玉珏靠在香逸雪怀中死去,香逸雪身中**不能动弹,叶影想推开尸体扶起他,却被他低沉声音喝止道:“别动他……”
“愚蠢!”月执事已从里屋更衣出来,将脱下来的金丝甲交给叶影,又用琼华冰露为香逸雪解毒,不屑一顾道:“他只是在利用你,何苦为这种人伤心?”
香逸雪服下琼华冰露,片刻之后恢复知觉,抱起秦玉珏的尸体,叹道:“月姑娘,是我识人不清,又让万剑之城误添人命,我愿跟你回万剑之城领罪……”
月执事皱眉道:“你去了万剑之城还能解释清楚吗?谁知道你是不是有意包庇,甚至是故意跟万剑之城作对?!”
香逸雪淡淡道:“无所谓,不就是一条命,你们拿去好了!”
月执事冷觑着他。
叶影吃惊道:“少主,不可!”
香逸雪抱着尸体,也不理睬叶影,强撑伤体道:“走吧,我随你回去!”
月执事懒得废话,趁他转身之际,抬手将人劈晕,活人放在榻上,死人扔到地上,这事就算处理完了!
月执事对愣在一旁的叶影交代道:“你家主人醒来就对他说,秦玉珏是死在血教主手上,血教主想杀他时被我阻止,一番缠斗逃出山庄,而我也跟着追了出去,听明白吗?”
叶影道:“明白,等少主醒来,我会转告他!”
月执事道:“不想被万剑之城问罪,就得按照我的话去做,其它就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办法遮掩过去!”
叶影躬身一礼道:“叶影替少主向姑娘致谢!”
月执事道:“我也是念在金丝甲的情分上!”
叶影道:“少主一向仁义!”
月执事冷汀汀道:“但对敌人没必要仁义,你家主人落得如斯下场,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叶影道:“少主一来觉得自己亏欠秦公子,二来也不想万剑之城错杀无辜!”
“我们也非好杀之人,只是有时情非得已,若都似他这般仁慈,只怕会牺牲更多无辜!”月执事说了一声告辞,身子已经掠到门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召唤前厅两名手下,嘱咐道:“见到他们就说往东去了!”
少顷,果见两名手下掠来,当中一人断了一腕,问过叶影情况后,便急匆匆往东追去!
等月执事的两名手下走远,叶影进屋对床上的香逸雪道:“少主,月执事的人都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香逸雪从床上起身,瞟眼秦玉珏的尸体,心平气和道:“按策师的计划执行,明早宣布二爷遇难之事,香世山庄布置灵堂,大肆操办葬入祖坟……”
叶影指着另外一具尸体,真正的牡丹公子,秦玉珏的孪生兄弟,道:“那他呢?”
“受害者入土为安!”香逸雪拿起金丝甲,往门口走去道:“我从馨雅阁密道离开,送唐幕和江左盟那对父女离开!”
外号风虎的江湖猎人、江左盟那对父女并没死,香逸雪在炎捕头、仵作和唐幕的配合下,在江观正眼皮底下演了一出诈死好戏!
叶影道:“少主?”
香逸雪头也不回道:“何事?”
叶影道:“我杀了秦玉珏!”
香逸雪沉声道:“计划之中,从他对宝叔下杀手的那一刻,他就选择做恶贯满盈的血教主,而非做我的枕边人牡丹公子秦玉珏!”
决斗归来、重伤不治的宝叔,自愿冒险引秦玉珏上钩,从香逸雪看到尸体掌心血痕,便确定是秦玉珏下了杀手!
如果是身边人痛下杀手,宝叔会用指甲刺破手心,一如当初约定的那般,给香逸雪留下暗号。
叶影皱眉道:“我不怕少主怪我,我只怕少主伤心!”
香逸雪莞尔一笑,语气轻松道:“我不会为敌人伤心,更何况……”
更何况香逸雪早就死在那条渡不了、悟不透的弱水河,秦玉珏也好、银兰也好,都无法再让他伤心了!
叶影道:“何况什么?”
香逸雪收敛笑容,淡淡道:“没什么,办正事吧!”
廉州城外芦苇荡,一行人夜幕掩盖下,迅速消失在枯草中,后日晌午唐幕和江左盟那对父女就该抵达海口古城,从那里登上去兰之都的海船。
香逸雪送走他们之后,回到馨雅阁接过蝶儿递来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她便是风月凝的女儿风月吟霜。
蝶儿皱眉道:“少主,桃夭的一个暗桩被攻破了,负责此事的人便是风月吟霜,千万不能让信符落进他们的手头!”
香逸雪道:“你安排吧!”
蝶儿道:“少主不是答应去南越陪泪冬儿赏花吗?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接近风月吟霜!”
香逸雪道:“但秦玉珏方才过世……”
蝶儿道:“对一个风流的男人来说,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
香逸雪淡淡道:“是结束了!”
蝶儿看着香逸雪,脸色严肃地道:“我明白少主爱秦玉珏,我也从未真正阻止过你爱他,因为对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戏子而言,你若不真正爱上他,又如何能骗得过他?!”
“策师,血教主结束了!”香逸雪抬手放在她的肩头,温柔阻止她说下去,云淡风轻道:“把心思转向桃夭信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桃夭乃是旧盟余党的救援线路,不能让万剑之城顺藤摸瓜揪出一片,那等于砍断千里马的四条腿!
蝶儿道:“葬礼过后,我会安排!”
香逸雪嗯了一下,轻轻道声辛苦了,便往密室走去。
蝶儿在背后道:“少主不去看兰公子?”
香逸雪无所谓道:“不用,随他吧!”
跟血教主一样,死活不肯得救,倘若真碰上歹事,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香世山庄大办葬礼,秦二爷死在血教主之手,香庄主痛失所爱哀伤欲绝,不顾香家钱庄面临的挤兑危机,愣是把悬赏花红提高一倍,请黑白两道追杀血教主。
据悉,血教主逃至缥缈峰附近,与追赶而来的月执事一战,受伤之后跳崖逃走,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成为万剑之城又一桩悬而未决的案子。
(第二卷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