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到山来，李世汐都沉默不语那张沉静精致的脸在细碎的阳光下明灭不定，似乎正思索着什么。相对与上山时的惊险，下山的路途要轻松很多。李世汐回望一眼，到处都是苍翠的绿叶，不见雪山。
    那些相遇都似梦境，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世汐抿了抿唇，“与暗卫可联系上了？”
    “是。”慕容云澜答道，声音毫无起伏，“已等候召唤。”
    李世汐微微一笑，一瞬间气势威严，如空中游龙，“水墨？”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黑色的人影也落在他面前，恭敬地半跪着。那人一身黑衣，只露出小麦色的脸，一双眼睛乌黑深沉，温顺地垂下。
    “属下水墨见过主子。”这人的声音有些破碎，喑哑难听。
    李世汐眉头一皱，语气却是没变，带了些慵懒，“主子？若你肯当本王是你的半个主子，本王也算是感天谢地了。”
    水墨一怔，连忙磕头，“主子言重。属下保护不周，罪该万死。”
    “你乃皇兄的人，本王如何敢动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皇兄还不得与我急。”李世汐蹲下身，用手指捏住水墨的下颚，被迫让他与自己对视。水墨乌黑的瞳孔一瞬间收缩，极不自然地侧向一边。
    “他竟是太子的人！”季遥心里一惊。
    “属下不知王爷在说些什么。”即使声音如何破碎，也依然可以听出水墨的隐忍。
    季遥靠近了慕容云澜，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再仰头，表示疑惑。慕容云澜并未理他，目光漂移到身后的雪山。他下意识用手指摩挲掌心的布，那下面是昨天在雪崩中被树枝划到的伤痕。
    “不知道？”李世汐嘴角一勾，放开钳制住水墨的手，“你跟在本王身边也有十多年了吧，本王再是愚钝，也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底细。在京城里你可是长与皇兄的人接洽，说本王又是如何荒淫了罢。”
    啪的一声，水墨的头重重地磕在地面，泥土的地面都有些下陷，“主子恕罪，水墨从未干过伤害王爷的事情。”他的身体有些发抖，声音也是颤颤的。
    水墨，是当今太子在李世汐十岁时送给他的。当初的李世汐不如如今这般，在宫里受尽欺凌，唯有太子会护着他。太子送出水墨的初衷是保护他，可却渐渐变成了监视的工具。他早在出宫去边疆的时候就知晓了，只是水墨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并且伤及咽喉，险些命丧黄泉，他便仍将他带在身边。他被掳的那天，水墨也受了重伤。
    以前放在身边不在意，是因为他不想争夺什么，而如今却是不同了。他有想要保护的东西，也有想要争夺的东西了。收服身为影卫副首领的水墨，是第一步。
    李世汐低头看水墨的头顶，他不过也是个未及而立的青年罢了。水墨容貌也算是俊逸，尤其是那入鬓浓眉，更让他显得英挺俊朗。
    李世汐嗤笑一声，冰冷地道，“并未干过伤害本王的事情？通风报信，确实也算不得伤害。”
    “王爷！”水墨心里怕极。他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再也不能呆在李世汐身边。他从十岁开始呆在他的身边，一开始虽是对李世汐颇为厌恶，对他的行事作风反感，可后来他却是渐渐看见了李世汐不被人知的一面。那一面千疮百孔，让他心生怜悯，便对他越发好了起来。李世汐未被封为王爷之前，他是他的近卫，他被封王以后，他便是他的影卫。他想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他身边。
    影卫一生只侍奉一主，这是他师傅在生前最后的遗训。在发现自己心情的那一刻，水墨痛苦无比。就在他想以死谢罪的时候，李世汐送了他一个小东西，只言是报救命之恩。
    水墨抬头，只见李世汐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看不分明，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异常善良。一瞬间，水墨明白了李世汐想要什么。他拔起腰间佩剑，眼也不眨地一剑划开自己的手腕，顿时血腥味四溢。
    “今日，宫廷影卫副领以性命起誓，日后只听五王爷一人差遣，绝不做任何有损王爷利益的事情，若违此誓，定遭天打雷劈、五马分尸！灰飞烟灭！”
    季遥也明白了李世汐的意图，只是看着水墨的眼神多了点探寻。慕容云澜依旧面无表情，眼眸里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的腿跪地麻木了，李世汐才动了动，伸手扶起水墨，眉眼含笑，“我不过是要你的承诺罢了。”
    李世汐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张长条，包扎起水墨的伤口，神情认真而凝重。水墨比李世汐高些，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垂下的弧度。
    贴近了李世汐，水墨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淡淡的萦绕鼻尖。树间细碎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他贪婪着呼吸，微微阖上双眼。
    “水墨，本王需要你。”
    李世汐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他那小麦色健康的肌肤迅速变得绯红，愣愣地不知如何反应。
    季遥看着李世汐的小动作，干脆转身不做理会。连他都看得出李世汐是在利用水墨，何况是宫廷影卫副领？只是，这样对他似乎残忍了些。
    “本王想知道，太子的弱点。”
    “主子……”水墨动了动唇，最终只化为一个“好”字。他今日既然起了誓，便是事事任李世汐差遣，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
    “很好，你去吧。”
    “但主子安危……”
    “莫要担心，还有其他的影卫在，况且还有澜在。”李世汐微笑看了眼身后的慕容云澜。
    水墨心里一黯，却还是镇静地告退。季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悠悠叹气，直说李世汐好狠的心。
    李世汐笑了两声，“这世界都不过是这样的吧，利用与被利用。”
    “那那林少侠可有什么值得王爷利用？”
    “当然，”李世汐走了两步，还未站定，就被慕容云澜拦腰抱住，陷入昏睡。
    林间吹来清凉的风，拂起青年贴在额前的碎发。青年睡得沉，与他在一起醒着的人却一阵慌乱。他似乎在做了个好梦，唇角勾起。
    当然有，林书诀是找到生命意义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