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尘顾朝 第三十章 江山半壁不复华 天下血染旧桃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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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在横纵无垠的雪域显得无比微弱,庄储和苏克词二人骑马朝沙智族的方向前进。在呼啸的狂风暴雪中,每走出一步都是举步维艰。
十六年前,也是在这片土地上,大雪还未覆盖之时,庄储率领十万兵马攻破沙智族的城池使沙智族投降大庄朝。那时的庄储初出茅庐、意气风发,和此刻凄凉的境遇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苏克词在狂风中吃力地睁开眼,一边架马一边看了看庄储。
那于暴风中无惧前行的人丝毫没有皇子在艰难环境下的不适,拧着眉头表情无比庄严的样子好似前方已有千军万马在等待着。苏克词感受着劲风如刀刻般刮在脸上的痛苦,再看到庄储脸上的坚毅,心中不觉顿生出无限的敬佩之情。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坐拥江山的吧。
沙智族的城池在眼前已露出了模糊的轮廓,城池上方的旗帜在风中岌岌摇晃。庄储更是快马加鞭向前骑去,苏克词苦着一张脸却毫无怨言地紧紧跟上去。
两匹黑色骏马驾着身穿一黄一白的两个人靠近沙智族的城池,在白茫茫的雪原中微小得如同沙漠中的蝼蚁一般,可是却有着让人惊心动魄的、难以名状的力量。
“当真是长大了,当年我离开庄家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灭千寒站在飒雪宫的楼阁之上感慨着。一般人的肉眼在雪山之巅自然是望不到那样遥远的地方,所以落纱在旁边不禁看傻了眼,还在琢磨宫主为何这样自言自语,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前来通报的缘由。直到灭千寒开口:
“怎么又来了?”
落纱恍然大悟地欠身道:
“宫主,您殿中的小少爷吵着闹着要出去,没您的吩咐碧瑶自是不敢放人,可两个丫鬟力气比不得男子,快拉不住了。”
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带着哈气轻轻呼出,灭千寒终究还是转身朝寝殿的方向走去。虽然他并不能保证,他的这一个转身将会带来什么。
煞提已经急得红了眼。他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把灭千寒寝殿中的琉璃瓶、青花瓷等珍宝名品砸了个稀巴烂,衣裳也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变得松松垮垮,带子已是半松开来,露出大片纤弱白嫩的胸膛。
泪珠顺着睫毛簌簌落下,煞提抱着一只官窑烧出的瓷器哭得泣不成声,整张脸都埋在了瓷器口上,明明是惹人心疼的一幕,却因为他在瓷器中发出的古怪哭声而显得哭笑不得。
灭千寒走进寝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个丫鬟在门口捏着自己的领口吓得双腿发颤,却不敢走进去。看到灭千寒终于来了,竟然激动得泫然欲泣,恐怕自从入了飒雪宫就从未有过见到灭千寒如此开心的时候。使了个眼神让丫鬟退下,灭千寒悄悄走进去。
这一进去不要紧,灭千寒眼见着自己在飒雪宫这数十年收藏的各种宝贝都已经在煞提的手下化成了碎片,差点一用力咬碎了自己的牙齿,一向清冷的眸子竟也有火焰般的愤怒燃烧着。可转眼一见煞提,蔫着瘦弱的身子把脸埋在瓷器里哭得可怜极了。灭千寒满腔的怒火不知怎的竟然就散了,他走到煞提身边将这孩子一把捞起来,问道:
“哭什么?”
不知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原因还是灭千寒此时的语气太过温柔,一向隐忍惯了并且有着同岁之人难以企及的成熟的煞提竟扁了扁嘴,细白的一双小手揪住灭千寒的衣领质问道:
“庄储呢?你把他弄到哪里了?为什么你的丫鬟都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治好他的腿,你是不是骗我?”
一连串的发问全部都是关于庄储,按照常理,灭千寒此时应该是替庄储高兴的。弟弟的枕边人是那样的牵挂他,把他当做挚爱之人无时无刻的思念。可是灭千寒的心中只有满满的憋闷,他拽下煞提的手,冷声道:
“庄储已经被我送回了并渺都,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你要履行你对我的承诺。”
承诺?煞提愣了一下,然后记起来,自己的确是答应了面前的这个人,做他唯一的徒弟。同时他也记得扶凌说过,入了飒雪宫,做了灭千寒的徒弟,就以为着这一生都将活在灭千寒的掌控之中,永无自由。
“做了你的徒弟,是不是就代表着,日后我再也逃不出这飒雪宫,也再见不到庄储?”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入了飒雪宫又不是进了大牢,怎么会被限制人身自由?灭千寒觉得好笑,正准备向煞提解释清楚,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煞提眼中浓浓的痛苦。煞提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若是再见不到庄储,今生便再无所依恋。也就是在这个瞬间,灭千寒做了一个决定,也正是他的这个决定,致使所有的事情都将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尽管他此刻只是被自己还不了解的情绪所感染,无法保持冷静。
灭千寒俯身抬起煞提的下巴,煞提白皙的胸膛正对着他的眼睛,一股燥热顺着下身直冲天灵盖。灭千寒皱起眉头,说:
“早在你允诺做我的徒弟之时,就该想到日后与庄储再无团聚之日。从今往后,你只要出现在我一个人的视线里就够了。我给了庄储新生,而你就该给我你的所有。记住了,我灭千寒的徒弟,这辈子只独属于我一人所有。”
一滴眼泪从煞提的眼中顺着脸颊落下,落到灭千寒的手中,竟有着剧烈的刺痛。几乎是在一刹那,煞提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那么空洞那么无神,却又那么的,能够激起灭千寒已经消失数十年的欲望。
临府主宅中一片暖意融融,临爵和临安在方桌两边下着围棋,鼎香袅袅的使屋内显得更加静谧恬淡。临安手里捏着棋子,脑中思索着怎么赢得这盘棋,可心中却冥冥的感到喘不上气,好像一根弦被活生生的挑断了,再无生机。心烦意乱间,手中的白子也随意落了下去。临爵笑眯眯地拿出黑子,不紧不慢地切断了临安的后路,结束了这盘棋。
“到底还是赢不了爹。”
临安笑着,望着落败的棋局恍然失神。
“你本是可以赢的,可分心下错了棋子,致使一步错步步错。”
父子这些年,临安自然听得出父亲话里有话,正准备开口问清楚,房门却从外面被猛地推开。来者是临府在朝廷的探子,临安看到这人,便知自是没有好事,可是却没想到探子带来的,是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
“老爷!少爷!皇上驾崩了!”
棋子随着棋盘散落了一地,临爵一改临危不惧的面容瞪着眼拍案而起,还未来得及问仔细,又一个小厮冲进来说道:
“老爷,少爷,四皇子在城门口求见沙智王,说是有事关国之命脉的要是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