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灭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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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也是这样一般的黑夜,锁眉色杀,白影萧索,血腥之气,弥漫在他的身周,指尖。
奉国将军任言金任府大宅,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任家上上下下四百余人口,几乎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完成任务后,他面无表情收回长剑,将染着鲜血的剑片在眼前尸体的衣襟上,不紧不慢轻轻擦拭干净。
募地,有幼儿惊惧的哭喊之声,尖锐,刺耳,一阵阵灌进他的耳朵。
还有活口么?
他不悦皱眉,转过头,看到无情手中紧紧拽着一个二三岁的男童,那男童见到满地的尸体,唬得面目早已苍白,只是不停地喊救命。
白衣之人站在那里,淡漠地看向那个小童。
男童只是惊恐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当时,他乌发披肩,看似清韵出轴、暗沉流香,一双眉目,完美无瑕。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繁华褪尽。
他的笑容里藏了一丝杀气,可是倒映在三岁的孩童澄澈的瞳孔之内,是如狂风暴雨之下最后一丝温存。
那孩子挥舞着小手小脚,忽然没命地朝他喊:“救救我!救救我!”他的眼里,有那许多的希翼与渴望,带着莫名的确定,对眼前之人定会出手相救的确定。
向仇人求救?
白衣之人轻笑,如冰样的眸光直向抓着孩童的男子逼去:“为什么留下他?”
对面之人是无情,他抓着孩童的手一松,那孩子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这孩子的眼神像极了师父你,我下不了手。”
那孩童跌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他跑过去:“姐姐,你救救我。”
他叫他大姐姐,第一次,有人,叫他姐姐。
对面的无情,微微一惊,旋即,唇角好笑地扬起。
“好,那你过来。”李御依旧是笑着,手中的剑发出一阵噬人的寒冷的光芒,“到我这里来。”
忽然,那个男孩冲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的右腿,紧紧抱住,不肯松手:“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
他眸色一低,将手中的剑举起,一刀挥下。
出乎预料,那个男孩儿抬头,一双眼睛,这么清澈的眼神,倏地仰起。眼角,是泪水,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不驯、桀骜与放肆,他就那样看着自己。
白衣之人的刀尖,正在他双眼的正上方,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
对面那双眼睛,射出的光芒,一如当年的自己。他知道,这样下去,那个孩童,必定脑浆迸裂,即时毙命!
可是,他犹豫了。
“为什么不动手?”无情眉头轩扬,“你是不是也下不了手?刚才我举起剑的时候,我看到他这双眼睛,我觉得像极了你。所以,我收了剑。”
白衣之人面无表情地瞥一眼无情:“你不杀他,难道要留着他作后患么?”
“成不了后患。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无情声音有些沉重,“这孩子叫任箫,是任言金的独脉。他无父无母,如果可以,我想收下他。”最后,他又加了句,“天涯整日在家里无事可做,我如果送个礼物给她,她必定高兴。”
任言金,因功高盖主,太过招摇,当今皇上皇甫健便要用这种方式置其全家于死地!
而天涯,便是当年留在他身边的两个徒弟之一,一个名为无情,另一个名为天涯,是个女子。
无情在说起“天涯”的名字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丝难得的笑意与温润。对面的白衣之人微微顿了顿,手中举着剑,犹豫不定。
“姐姐。”小男孩只是一个劲地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手,对着他手中的刀尖,竟然还在叫,“姐姐……”
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把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仇人当成了救命稻草!
杀人不眨眼,从来都是!
可是这一刻,他犹豫了!
夜风凄冷,夹杂着血染之气,萧萧风流,有清凉的细雨屏退了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
找不到原因,下不了手。明知道,如果让皇甫健知道,他们私自留下了任言金的血脉,必定会大发雷霆,可是,还是下不了手。
竟然会是因为一个三岁孩童!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一夜,他最终还是默许了无情,留下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抬起头来那一双清澈的双目,泛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辉光。这样一双,他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过的,跟水一样澄净的眼睛。
他一双沾满了血水的双手,在面对这样一双眼睛,竟然下不了手!
所以,他留下了他。
不过,自从把任箫带回他的住处后,他有时候,也会后悔。
“你离我远点!”每次李玉要出门,任箫就会蹒跚跑过来死死圈住他的左腿,涎皮赖脸要他抱抱,他不由得皱眉。
“姐姐抱抱小箫嘛。”有时候,他自称小箫,有时候,他自称箫儿,毫无章法。
他觉得这孩子简直不可理喻!他这样讨厌他,对他冷淡,可他就爱缠着自己!
不过,这样维持了半年,他从最开始的冷眼相对,到后来的有些不知所措,到最终的大眼瞪小眼。终于有一次,他发了火:“你再不放开,小心我砍掉你的双手!”
一向平静似水,冷漠冰霜如他,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孩童,生了怒意。
始料未及。
小小的人儿什么都不懂,大哭起来:“大姐姐坏蛋!大姐姐是坏人!哇……”
“要我告诉你多少次,你再敢叫我姐姐的话,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大姐姐坏蛋!大姐姐欺负我!”
“你……”他眸色低沉,将那孩子一把拎起,挂在院中那口幽深的水井上方,“你胆敢再对我不敬,我就松手了!”
小男孩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天涯大惊失色跑上来将任箫护在怀内,母性毕露:“师父!求你放过他吧,他不过就是个孩子!”
他冷冷地:“你们见过这么蛮狠不讲理、没事一个劲抱着仇人的腿趁机揩油的孩子?”
当时,院子之中,无论是天涯,还是那边干笑着的无情,都呆成了木鸡。
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每次他一回来,都会尽量不弄出半点声响。因为只要他在院子中一有动静,那个小鬼,就会平白无故地冒出来,使劲地黏着他不放。
“姐姐,有没有给小箫带吃的呀?”
“姐姐,你是不是又去杀人了呀?你下次杀人的时候,能不能也带箫儿去看看呢?”
“姐姐,你在外面是不是背着我吃了很好吃的东西呀?嗯嗯,我闻出来了!”“没有腿
为此,他一度十分恼火。
甚至有一次,他看到任箫那小小的,他觉得令人厌恶的丑恶嘴脸,有想过要在自己腿上绑些什么扎人的东西,好给那孩子点教训。
有一次,他便这么做了。
当他真在腿上紧紧绑扎带着尖锐倒钩的羊皮护腿之时,四岁的任箫正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兜头一见,拍着小手傻乎乎地大笑:“大姐姐要干什么呀?大姐姐是不是想扮刺猬给箫儿看呢?”
他脸色一沉,掩饰住一点点的心虚,低低“嗯”了声。
被他叫了一年的姐姐,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如果再为此生气,只怕得不偿失。
“姐姐真好。”任箫冲上去,小小的胖手环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嘟起粉红色的小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喜欢姐姐。”
他愣了愣,干笑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吗?”
四岁孩子的智商远不是他所能料及,而且,出乎预料的是,他说:“姐姐才不讨厌我呢,姐姐如果讨厌我,怎么会给我扮刺猬呢?”然后,弯下腰,蹲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打量他那羊皮护腿,“姐姐要扮刺猬,你怎么扮呢?”
“怎么扮?等你吃到苦头了,你就知道了。”他凝神看着那个小人儿,不由自主地用手指碰了碰方才被他亲的地方,若有所思。
“我可以摸一摸吗?”这个时候,小箫伸出小手,轻轻地去碰触他的护腿,募地,被那护腿上的勾刺扎了手,顿时,血水点点冒了出来。他跟往常一样,哇一声倒地大哭起来。
他心头一紧,立马拽住对方胖胖的小手查看:“怎么样?你没事吧?”
任箫倒在地上,左滚右翻,嚎啕大哭。
“不过扎了下手,有这么疼吗?”他情不自禁一把抱起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别哭了!这次我回来,给你带了些好玩的,我此刻就给你去拿。我以后再也不在腿上绑这些东西了!快别哭了!”
“我叫你别哭了!你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