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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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看着他叔父,这个人战功赫赫,声明远播,却没有身处庙堂的自觉。军人不只是一介武夫,也是官僚,也是政客。他一腔赤诚,只为杀敌报国,但何为国?顾炎武说:“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郭靖本应是前者,却完全没有“肉食者”的觉悟,虽然从民国16年宁汉政府合并,张学良东北易帜,蒋中正一统天下,但这天下仍有红白之分。这郭靖只心怀天下,惟愿世间再无人相食的惨剧,但是你可否站稳脚跟,只多点政治觉悟,不保自身,何以保天下?
郭靖看忽必烈情急,坦然安慰道:“清者自清,这大敌当前,党国断不会战前自断其臂。”
忽必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年前苏俄头子斯大林大清洗时他管他的元老们清还是不清了?管西面德国虎视眈眈了?”
郭靖只觉手腕微微吃痛,“你也曾说那苏俄只是赤匪篡国,这又拿他做起比喻来。”说完把手腕撤了出来,伸手握住忽必烈的手宽慰道:“侄儿莫急,我不是还有你这个襄阳站站长吗?”
忽必烈双眉一皱,神色却软下来,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我头上还有区长。”
后边,两人声音又压低了,杨过再也听不清楚。这两人言辞十足大难临头的架势,只听得杨过心口发紧,再看看忽必烈焦急的表情,看看郭靖紧握着忽必烈的手,胸口又紧一分。
郭靖此时突然撤了手,站了起来,走向前两步,忽必烈也紧随其后站了起来,靠近郭靖,将郭靖轻轻扭了过来,附上耳去又是一阵耳语。
杨过于一旁只咬着牙根,一对剑眉拧到了一块儿。
忽必烈说完后终于撤开,郭靖拍拍他的肩膀,轻轻摇摇头,向他微微一笑,又说了几句。忽必烈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向郭靖拱手告辞,出了客厅。
杨过忙退到院中,见忽必烈过来,迎上去微侧着脸笑道:“大哥要回去了?”
忽必烈神色一时难以缓过来,只微微一笑:“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杨过一挑眼回道:“这喝了站长的茶精神得很。这大半夜估计都难有睡意咯”
忽必烈嘴角勉强翘了一下,然后回看着杨过:“杨兄弟,师长从军快20年,几经凶险,除了只有一根指头不能动外,安好至今已是不易,我心忧乱世之中师长不知自保,杨兄弟伴其左右只望多加小心。”
杨过听完顿时火起,可看看不远处的郭靖这话到嘴边又强压住。这才又压平声调,挤出笑容:“自不用大哥操心。”
忽必烈离去后,杨过立刻向郭靖走过去,正要开口问个究竟。黄蓉从旁边走了出来,急步走向郭靖面前,柳眉紧锁,问道:“靖哥哥,可是有什么祸事了?”
郭靖看爱妻心焦,刚才还紧绷的神色立刻缓开来,弯弯的勾起嘴角,拉过妻子的双手,暖声回道:“没事没事,来来,我们回房休息吧。”说完左手拉着妻子的手,右手扶着妻子的肩,双双回房去了。只留杨过站在那,眼看那夫妻的背影,欲言又止,双手黯然地捶了下去。
次日,军统来人,请师长郭靖,副官刘齐,团长公孙止,警卫连连长杨过到军统襄阳站喝茶。
郭靖行前拉住杨过的手:“被问什么只管往我身上推,一定要稳住心神勿意气用事。”
杨过立时双目如炬:“你觉得我会吗?”郭靖只觉得杨过目光似乎能灼伤自己,却无能为力,扭头去了。
军统调查问询事內,杨过独自一人等了许久,內心早已千帆过尽。郭靖与忽必烈昨日说了些什么,自己终是只凭臆测,而此时郭靖在另一边不知会有怎样的待遇,只绞得他坐立难安,身如千万虫蚁爬食。
忽然间房门一开,一个走了进来,杨过马上起身,走向前去,拦在那人面前:“你就把自己的叔父给抓进来!”
忽必烈觉得难以面对杨过的质问,走到桌前,点起一根烟,道:“你当我愿意?军人在军令面前又能奈何?”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
“到底是什么狗屁军令!”
忽必烈扭头看着杨过:“局里怀疑刘齐是共党,潜伏于郭靖军中进行策反和收集情报。策反对象第一人便是师长,然后你和公孙止。”说完微微吸了口气,冷道:“坐下,杨过,你现在要接受询问。”
杨过反而近到忽必烈身前,只隔一尺,直盯着忽必烈道:“这西安变故后国共已经开始合作共同抵御外敌,这放着鬼子不打自己人闹什么!”
“中国人几千年来多少手段不都是使在自己人身上!?”忽必烈也高声道,“现在接受讯问是你不是我!”
“郭靖呢?!他在哪里?!”杨过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他现在在接受我上司的询问。”说着忽必烈眉又紧了几分。
杨过脑中似乎翻过了无数“讯问”的场景,军统的那一套,都有耳闻。
忽必烈把愣神的杨过拉了过来,摁在座位上,“杨过。”忽必烈把他肩膀拧过来,双眼直视着他,“军统作风你知道,如果上面有意除他,师长纵然清白也百口莫辩什么军事法庭也只是个过场。”
“为什么?!他与谁结怨竟如此害他!”
忽必烈也不回避杨过火一样的目光:“那刘齐是共党,而你们不过是受牵连,区长他是别有所图……可恨这次就算你们说出他想知道的东西。你们可能也难逃一死……”
两小时后杨过获准与郭靖同处一间拘留室,这其中自然是忽必烈与区长金轮进言,只道杨过能劝郭靖坦白,金轮便允了下来。
杨过被两人押着经过一个狭长的黑暗过道,停在一扇门前,一人拿出钥匙,把门开了,“进去吧。”
杨过夺门而入,四周光线昏暗,室内仅有扇小窗透进一道弱弱的阳光。郭靖靠坐在窗下冷硬的床上。听见门开的声音,郭靖缓缓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向自己冲了过来,双手紧箍住自己的肩膀,一声声地唤:“郭伯伯郭伯伯!”
郭靖眼前仍然一片朦胧,但近在咫尺的脸终于让他看清楚了,那表情似乎自己快死了一般。
郭靖软软地绽出一个笑容:“过儿,他们怎么让你过来了。”声音就好像他已经睡了好多天,这才醒过来似的。
杨过觉得心口软出如遭钝击,一把将郭靖揽在怀中,上下查看郭靖可还安好。见郭靖领带被扯开散搭着,领口扣子似乎已经被扯掉了,但细看之后,身上到是没有伤痕。
看郭靖那半睡半醒的样子,像是被下了药。“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郭靖歪着头靠在杨过肩膀上,用仅存的神智回答:“他们……给我打了一针,说那东西能让我说……实话。”显然这针没有让金轮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然也不用杨过来了。
当时金轮只想让郭靖说出公孙家的洞藏所在。可郭靖缄口不言,金轮知此人强迫定然无用,便试了试这针剂,不想之后郭靖胡言乱语,却没有说出关键信息。同样的手段使在公孙止身上,公孙止更是满口龙儿,只让金轮气结。
杨过见郭靖双唇干裂,便要起身去拿桌上的水,过靖一把拉住他:“不用,……我刚喝了两口,……都吐了……”
想来是那针剂的缘故,郭靖只觉身体像被拆了一般,只想有个软一点的地方依靠。杨过收紧了双臂,只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子里。
“过儿,他们,有没有对你……”
“没有没有!我很好。”杨过心酸,这话都说不清了,还想着别人。
“我头好晕,……我好像做个梦,我看见蓉儿,芙儿,你,你爹……”郭靖抬起手,努力聚焦,看清杨过,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脸。“要是那时死的,是我……你就还有爹娘……”
“别说了……你好好歇着,我陪着你!”杨过声音已有些支离。
“康弟,对不起,我那么笨,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头又靠在杨过肩上,意识又模糊了。
什么意思?杨过听着郭靖呢喃,只觉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要涌出来了。低头看着郭靖,见他两扇睫毛已经打湿了,一滴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流过脸暇,从下巴上滴了下来,落到他的心坎上,微微一震。
“康弟你别死,……”郭靖似乎已听不见杨过的话,“过儿,你要好好的……要是我死了能换你安好,就让我死了吧……”
“郭靖!……”杨过把他头抬了起来,正对着自己,“不准提死字!”
郭靖恍惚地看着杨过,双唇开合,正要说什么,一张口便被一对冰凉的嘴唇堵住了。模糊的视线中是杨过紧闭双眼的脸,眼角泛着泪光。
郭靖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没有能力判断现在是什么情况,感觉牙关被翘开,口腔被柔软的舌头扫过,一阵酥麻。头更晕了,脑中像漩涡一样狠命地转,只绞得快死一般。郭靖本能地伸手推杨过,可是那力量简直微不足道,只挡不住,推不开,躲不掉……
杨过感觉怀中的人快要没气了,才急忙撤开口,看着他,虚弱地仿佛下一秒便会永远睡过去一样,过儿连忙摇摇他:“醒醒……”
郭靖眼睛艰难地睁开一半,然后又闭上,微微地喘息着,神智似乎又回来了些:“刚才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好荒唐。”
“不是幻觉!郭靖!你听着,刚才是我!杨过!我在吻你!”字字掷地有声。
郭靖此时才有些清醒,一双眼陡然睁开。“你!……你……”只觉浑身发颤,心口气血翻涌,胃绞做一团,有东西一下子顶到喉咙里,要吐,吐不出来。
杨过看他模样,咬着牙道:“你就这么恶心?”
郭靖知是药物作用才会作呕,却不想解释,只感觉胸口疼得快要死过去。
杨过接着火上浇油,“你想说我有违伦常?你想骂我大逆不道?我爱便爱了,你恨也是一样!”
郭靖只闭了双眼,内心已翻江倒海,怎会如此,18年后,他的儿子也走上一样的路?这是上天在惩罚杨家吗?
“过儿……我的心口好疼……”他没有办法骂他,他更心疼他爱上不该爱我的人,他也没有办法回应他,他妻儿双全,他也从没有想过和蓉儿以外的人在一起。他只能求他不要再说,他怕自己会现在就疼死过去。
杨过于心不忍,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们都不会死,你只要照着我的计划做,你以后有的是时间考虑如何面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