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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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长的走不到尽头。
一个黑影在树林中一瘸一拐地走着,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层层黑云使夜变得更加黑暗。
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重,闷热的感觉一阵一阵,似乎要下雨了。黑影停下来抬头望望天空,只有目光穿不透的浓密的树影。
吃力的脚步声又再次在寂静的树林中响起。
第二日。
无尘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昨晚走至半夜到了这个破庙,便进来睡了。疲惫与腿上的疼痛使他连续在似睡似醒之间徘徊。
他发现自己饿了,这让他有点诧异。长时间没有进食,他已经忘了饥饿。前日走过一个村子,一个婆婆曾给他一个馒头,他吃了几口,又和婆婆要了一碗水喝。
自己走出来几天了呢?无尘用力回想,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记得自己走时正是月圆,可昨晚的月亮他没看到。自己也许见不到了吧。
无尘苦笑了一下。
外面一阵马蹄嘈杂的声音,有人停在外面。无尘想起身,腿上的疼痛又侵来,只得放弃,在地上蜷缩着。
有人走进破庙,将无尘紧紧抱入怀中。无尘心里一动,但随之传入鼻尖的味道告诉他不是韩寅,是柳云祈。
“无尘,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柳云祈将无尘抱得更紧。
“宁王爷,我喘不过气了,而且我身上脏。”无尘虚弱地说着。
柳云祈将怀内的人放松了一点。看着无尘,本来就瘦弱的人这半月来瘦的只剩下骨头了,柳云祈眼里满是心疼,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从府里出走,才会受这样的罪。”
无尘抬起头,看到云祈满脸的自责,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你放心,我没事,不关王爷的事。”
“怎么没事,你都成这样了,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走了,我去紫靖侯府找你,可是一直都见不到你。后来我才知道你坠马并且已经离开韩府好几天了,我开始到处找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幸好我找到你了。”柳云祈将无尘紧紧贴近自己胸口,说着。
“我没事,王爷不用担心。”无尘又说了一遍,“我有点饿了。”
“你看我都忘了,我抱你起来,离开这里,我们去吃点东西。”柳云祈将无尘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怀中的人轻的似没有重量,一阵风就可以吹走。柳云祈心内又涌起一阵难过,将人抱紧,像守护着珍宝一般。
庙外树林里有十几个侍从在候着。柳云祈将无尘轻轻地放在马上,自己也跨上马,说道:“你先忍耐一会,只要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清泉镇,到时再换马车回城里。”
无尘没有说话,轻轻点点头,闭上眼睛。柳云祈一只手抓住缰绳,一手抱住无尘,让他靠着自己胸口休息,策马前行。
到清水镇后,一行人先在留在客栈,无尘洗浴换了新衣。休息了一天之后,两人换了马车回都城。
马车虽然走的很慢,但无尘已经十分虚弱了,所以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第五天,快走到京城时,马车停了下来。
“福伯,怎么了?”柳云祈向车外问道。
“回王爷,紫靖侯带着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福伯答道。
柳云祈脸色一变,看向无尘。无尘盯着车门没有说话。
只听车外一人声音传来:“宁王,本侯在此恭候多时了,只是想不到这么近的路程宁王竟走了五天。”
无尘浑身一颤,原来自己的行踪他都知道。
“只是去见一故人罢了,本王身体不适所以慢行了,多谢紫靖侯挂心。”柳云祈说道。
“本侯倒是略通些医理,想必能看出宁王的病症,不如让本侯入马车一看究竟。”韩寅的声音又响起。
柳云祈刚要拒绝,无尘轻轻碰了碰他,摇摇头,说:“侯爷决定的事,都会做到。”
“可是你,”
“我没事。”
“好吧,”柳云祈担心的看了看无尘,对外面侍从说道:“请紫靖侯进来。”
无尘所有的感官集中在耳朵上,他听到了车外翻身下马的声音,一步一步走近马车的熟悉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踩在无尘心上。帘子被掀开,光线透进来,车子一沉,一个身影逆着光进入马车。
无尘看向韩寅,一丝悲戚涌上心头,他总是这么自信。
韩寅已进入马车便盯住坐在车厢一角的无尘,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宁王和被柳云祈握住的无尘的手,随即说道:“原来宁王竟不是身体不适,是有佳人消受,既然宁王享用完了,无尘,该跟我回去了。”
柳云祈眼里闪过愤怒,说道:“侯爷当无尘是什么,这样对他不管不顾,现在又想随便把人带走?”
“他自然会和本侯回去,前两回如此,这回依然如此,这只是我们之间的小游戏,王爷大惊小怪了,不信,宁王可以问他。”韩寅说着,嘴角带着冷笑。
柳云祈看向无尘,无尘苦笑了一下回应。
“你不会跟他回去对不对,无尘,你不要犯傻,本王不会让你跟他走的!”柳云祈急切地说,“无尘,跟我在一起吧,我喜欢你,你也对我有感觉的对不对?”
柳云祈这么直接的表白让无尘也有些意外,他抬头与韩寅目光对视一瞬,看到对方眼中的嘲笑。说道:
“多谢宁王抬爱,只是无尘没有福分。无尘的心太小了,装不下更多人了。”
柳云祈仿佛不敢相信无尘的答案,有些痛苦地说:“那宴会那晚,你为什么?”
“为什么对王爷你献殷勤,当时他醉了,因为本侯冷落了他,不过是想气气本侯罢了。”韩寅说道。
柳云祈面色苍白地看向无尘,眼神似乎在哀求。无尘垂下眼,说道:
“对不起,我不想欺骗王爷。”
柳云祈看了一眼无尘,又看了一眼韩寅,无力地说:“我明白了,怪不得那一夜你不愿睁开眼睛。”
韩寅冷笑,说道:“现在本侯能将人带走了吧,宁王?”
“无尘要随你走我没法阻拦,只是有一件,希望侯爷能好好珍惜,要不然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还能找回他。”
“这是自然,不需宁王爷提醒。”
韩寅将无尘抱出马车,坐上马,带着人飞奔回都城。
马车内,柳云祈颓然坐着。福伯在外担心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继续走。”
紫靖侯府,韩寅将无尘送回到他原来的房间,吩咐人好生照顾,便走了。
回侯府三天,韩寅一直没有来。无尘吃的很少,只是精神好了许多。大夫来看过无尘的腿,用了上好的药,只是复原依旧无望了。
青荷向往日一样爱来他这儿粘他,向无尘抱怨韩寅已经三天没去他哪儿,都留宿在凤莲那里,也不来看寅哥哥。无尘静静听他抱怨,笑说他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第五天晚上,无尘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韩寅走了进来。
“侯爷,”无尘看到韩寅,起身下床行礼。
“听翠缕说你晚上的燕窝粥又没有吃。”韩寅问道,坐在床对面的凳子上。
“多谢侯爷关心,下午青荷送来绿豆酥,我多吃了几块,便不怎么饿,因此没吃。”无尘回道。
“不吃怎么行,过来,我让人新做了一碗,你把它吃了。”
“可以不吃吗?我不想吃。”
“过来,我喂你。”
无尘走到韩寅身边。韩寅将无尘揽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无尘身上的骨头咯人,韩寅眼神黯了黯,脸上划过一丝悲哀。
无尘吃下小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了。
“无尘,我该拿你怎么办?”韩寅紧紧抱着无尘,似要将他嵌入骨肉。
无尘没有说话,伸出手指,抚摸着韩寅的眼睛,这是他无数次在黑暗中描绘的眼睛。这一双眼睛,已经刻在无尘心中,只要被它们看一眼,就会沦陷。
无尘轻轻吻着韩寅的唇,呢喃:“我想要的,你都知道。”
韩寅没有说话,只是开始用力地回吻着无尘。
无尘从来没有像那一夜的主动,带着一丝毁灭的疯狂。
第二日清晨,韩寅醒来却没有看到枕边的人,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桌上有一张纸,韩寅慢慢下了床榻,走过去看,是无尘留下的。
“阿寅,让我再最后叫你一次阿寅,不用称你侯爷真好。我走了,你不要找我。我离开了三次,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不是因为和你生气,是因为我在找寻我的归宿。可我走啊走,每一次还是兜转回到你身边,最后才发现,自己离不开你。我就像空中飞的那只寻找自由的风筝,而你是牵线的人。你总是那么自信,知道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我再回去是因为还没和你好好地告别。我们相识了十年,我也爱了你十年。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你给了我那么多,只是我不知满足。我一直梦想能与你浪迹天涯,但我知道你很努力才换来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所以请原谅我再自私一回,原谅我的离开。我曾和你说过我不记得幼年的事了,其实是骗你的。我还记得父亲在那次月华国入侵的战争中死去,母亲带着我逃离,她告诉我,只要一直往东走,就可以活命。我们走了好久,但后来母亲也走了,然后我遇到了你。所以我的家乡是在很西很西的地方,我还记得那里每一个人小时候都会在城外的山上种下一株桃树,我儿时也种了一棵,我想回去看看。
我爱你,珍重。”
一月后,锦丰国位高权重,威震沙场的紫靖侯病薨,举国哀痛。
半年后,锦丰国邻国月华国境内一座开满桃花的山上,两人并肩坐着,看桃花片片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