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皖低着头，不敢再望着他的哥哥。他害怕瞧见商雁眼里的冷漠与嘲讽。愧疚与自责就像是两把架在脖子上的大刀，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浓雾中微微颤栗。
    商雁冷冷地望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商皖，开口道：“你应该明白，在跨出自己房门的那一刻，你就背叛了整个商家。将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血浓于水的至亲之情，在你心中，竟都及不上一个男子。”商雁轻笑出声。这笑声沾上了微凉的雾气，却像一根根淬了火的针，扎着商皖的心。
    “你为秦杳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但愿他不会辜负你。”声音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商皖听了，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他仍是低着头，望着眼前不知被多少离人与过客踩过的泥土，朗声道：“长兄如父。今日兄长在此，请受商皖跪拜之礼。”商皖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额骨与土地的碰撞声，像是从远天炸开的闷雷。“商皖一罪，罪在不孝不敬，不能为商家传宗接代。”抬头，再一次磕下，道：“商皖二罪，罪在无情无义，背井离乡，不能在爹娘身边殷勤侍奉。”仍是抬头，磕下，道：“商皖三罪，罪在身为断袖，违背纲常，有污祖先圣德。”
    这三叩首下来，商皖光洁如玉的前额，已然红肿一片。有些地方甚至被细石划伤，正呼呼冒着鲜血。商雁看着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弟弟，此刻一身粗服，满头尘土，如此狼狈地屈膝跪地，心里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商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将他逼成这样。难道真是世人所谓时而甘之如饴，时而苦不堪言的“爱情”吗？
    商皖有些摇晃地站起来，眼神终是不敢望向他哥，轻轻道了句“兄长珍重”，便擦过商雁，孤独而又决绝地走向一条与家相背离的路。商雁回头，望着他的身影被白雾一点点啃噬殆尽，消失在小径那端。
    “走了，走了。最后还是走了。。。。。。”商雁口里喃喃着，目光溃散在深深浅浅的雾里。他明明是最不希望商皖走的，可是他却将钥匙给了出去。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真心想让商皖幸福，还是因为他想独占家产呢？或许两者都有，又或许，只是后者吧。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一步一步，踏上回家的路。路旁生着些苍翠的桐树，它们的叶上凝着一颗又一颗离人的泪珠。
    “夫人果然好本事，这么快就将商家的家产给独占了。”
    正昏昏沉沉走着的商雁，闻言大惊，猛地抬头，望见那人身着玄色劲装，腰上别着把七尺长剑，剑柄上挂着块拇指大小的血玉。
    “你给我闭嘴，若是再喊一句夫人，我就。。。”商雁咬牙道，眼中的厉色像是一柄刚磨好的尖刀。
    那人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从几丈开外的地方，来到商雁身边，如此轻功，行如鬼魅。那人二话不说，便用手臂环住商雁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满是不屑地道：“你能怎样，夫人？”
    商雁强忍住脑中一阵阵的晕眩感，以及内心深处泛出的恶心。他冷着脸，从袖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迅速刺向那人腰间。果不其然，那人轻松抓住了他的腕子，手下用力，将匕首夺走。先前环在商雁腰上的那只手，狠戾地扯住他未绾起的青丝，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那人用刀抵住商雁的咽喉，狠笑道：“别以为我还真舍不得碰你。事不过三，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商雁瞪着那人，正要开口，忽地眼前一黑，便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了。那人似是无奈地摇头道：“每次都是这样，稍微对你狠点，你就这样倒在我怀中。叫我如何能再舍得呢？”淡金色的阳光，终于穿过厚重的雾，撒到那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