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苏晨才5岁，他不像其他大小孩一样，喜欢扯小女孩的辫子，趴在地上玩弹珠，衣服脏得像个泥猴一样，5岁的小苏晨很安静，甚至有点自闭。苏晨的母亲弯弯是当地艺术团的台柱子，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美女。在苏晨的印像里，台上的母亲总是化着很浓很艳但同时也很美的妆，穿着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她会唱戏也会表演西方歌剧，台下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欢她，每一次苏弯弯表演结束后，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至于那些耳环项链之类的贵重物品，她都会悉数还给人家，但是会留下鲜花和巧克力之类的。苏弯弯最喜欢百合，所以收到的绝大多数花都是百合。一束束百合被摆放在他们牯岭街的房子里面，很多年以后，苏晨已经不是那个小苏晨了，但是他还是能记起那些午后，清风吹起他们家客厅的白色窗帘，带起餐座上百合的芬芳，吹响挂在房间的风铃，他的母亲坐在床上看话本，背台词，偶尔累了就走到他的身边，抱起他，轻轻捏捏他的脸颊，温柔地喊他我的小晨儿。
    5岁的苏晨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他喜欢解剖小动物，无论是偶尔飞进来的昆虫，还是大一点的小青蛙，小老鼠之类的，他都喜欢将他们开场剖肚。但是他的母亲看到小动物的尸体的时候，总会闪过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厌恶，转而还是会温柔地抱起苏晨，捏住他的小鼻子说：“我的小晨儿以后会成为一名医生，会拯救很多生命，就像你的外公一样。等我的小晨儿长大了，我就送你去念医学院，以后就做一名医生，好不好。”
    苏晨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而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一点点关于他父亲的信息，她说的最多的都是关于苏晨的外公外婆也是她的父母的。那个时候苏晨不知道，苏弯弯为什么离家，从来都没有回去过，不知道她已经和家里断了联系，她十四岁就离开家了，为了自己的梦想，进入了当地一个艺术团，开始从零做起。
    “我想，我身上的那些偏执的东西都继承于她吧，别看她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骨子却是极倔的。”苏晨说到这，表情变得温和“那时候她最向往的地方是巴黎，因为她总是和我说，巴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那里的男人很绅士，女子很自由，是时尚浪漫之都。我在研究生阶段的访问学习，去过德国，顺道也去了巴黎。其实巴黎没有她说的那么好，那里和世界的任何城市一样，不过人们是比这里自由快乐一点。”苏晨讲到这，停了一下。
    “韩警官，你不会嫌我啰嗦吧，我好像讲到她就停不下来，有时候，能和我分享关于她的记忆的人实在太少了。”
    “没有，你继续。”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台长，也就是你们找到的那具在垃圾处理场的尸体。”苏晨看向韩以仪“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也把他杀了吧。其实很多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台长喜欢我母亲，不仅因为我母亲貌美，同时也因为我母亲是她的摇钱树。比起其他人来说，他还是有一些人性的，我母亲刚来台里的时候，禾琨那个畜生，一直想染指她，对于他来说，只有少年少女是他喜欢的，那个变态是个十足的恋童癖，但是那时候台长还是爱惜我妈的。他和林叔一直护着我妈，也没让禾琨占到任何便宜。等到我母亲长到十七八岁，禾琨也就看不上她了。本来一切都还是相安无事的，甚至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妈的演技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红。就在那个时候，国家给了台里一个名额，选拔一个人到国家艺术团。国家艺术团代表了当时中国最好的艺术表演水平，可谓是前途无量，那时候台里每个有点资本和才能的都想争取这个名额，我母亲当然也想，只是国家艺术团对于她来说，还有一个更加吸引人的地方，因为他们经常进行国外的访问演出，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是我母亲毕生的梦想，而且艺术团当年的友好访问居然包括巴黎，那个我母亲一直想去的地方。”
    “而那个时候最有潜力的候选人就是她和蒋钦，蒋钦就是禾凉的妈，也是个蛇蝎心肠的人。那个时候，全团投票的结果是我妈，可是团长一心像留住她，就找了几个他们圈子里的人组成了一个评审团，其中有一个人，叫蒋吴生，是蒋钦的一个远方表哥，我想你们也见过他了，就是旧工厂里的那具尸体。蒋吴生是个好色的人，那个时候，所有参与选拔的人，他都染指过，除了我妈。当然，他也想染指我妈，但是苦于没有机会，我妈也不想别人一样向他献殷勤。蒋钦，那个时候就给他献计，告诉他，我妈是独居，使用点蛮力，就到手了，而且正在选拔这一阶段，生活作风问题可是关系很大的，她觉得我妈是不敢张扬的。”
    “那个变态其实不用我出手，就快要死了，他得了动脉瘤，活不过今年了，但是亲手剖他，他是我唯一一个只打了肌松药的，我镇定剂都没有给他打，反而给他打了一种神经增强剂，他死之前感受到的痛苦是别人的几百倍，我甚至觉得他是痛死的。”苏晨讲到这儿，眼神中带上了一种嗜血的疯狂的颜色。
    韩以仪皱着眉头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苏晨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不是法律没有权利选择人的生死，这么做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非要自己亲手来做才能没有遗憾，才能消除哪怕只是内心的一点点仇恨。
    “他们不仅这样做居然还用台里唯一一台摄像机摄了像，还录了一个光盘。我妈那个时候才20岁，20岁，其实还是个孩子，我不知道，她怎么面对这些伤害的，她身边没有父母，朋友也很少，她是怎么挺过来的，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敢想。后来，我妈把这个事告诉了台长，台长居然叫她不要声张，甚至威胁她如果她说出来了，不仅她的父母会蒙羞，而且她的舞台生涯也就结束了。其实，台长那个时候，只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如果在他们歌剧台里发生这样的事，闹大了第一个完蛋的绝对是他。我妈没有办法，那个时候她很消沉，自己一个躲了起来，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台的名额被临时取消了，听台长说，被上级一个大官的女儿要去了。你看，上天真的很喜欢和我们开玩笑，发生这么多事，最终我妈和蒋钦谁也没有得到这次机会，而且蒋钦在这年也嫁给了禾琨。至于蒋吴生，他居然还升了职调到外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