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暗潮汹涌兵锋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1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杜怀瑾知道拗不过祖父,打点诸事后即将便进宫向沈轻负辞行。
“杜怀瑾,别忘了你答应了朕什么。”知道留不住,沈轻负还是在一句话中暗藏了一丝余地。
“自然不敢忘记。”杜怀瑾的眼神早已幽暗而充满了冰封的寒烈。
“如此,朕即便**。”冰冷的神光也在闪烁。
无声的交锋,到此落幕。杜怀瑾出了宫门后才发觉,自己脚下早已是一片绵软。
“当真处心积虑哪……在我母族最重视的天蚕丝袍中还要覆盖一层见者落泪的催泪草。沈轻负,做事太绝是没有好下场的。”
杜怀瑾如此说,皆因他知道,那催泪草,药力凶猛,稍加不慎便可因泪流不止而致盲。但是沈轻负用接下来的行动告诉他,这不是最绝的。
掌事太监随后赶来叫住他,递给了他一个包裹。从触感判断,是一颗毛茸茸的球儿。杜怀瑾躬身谢过,心里警钟长鸣。
毛茸茸的……球儿?!杜怀瑾离宫门愈来愈远,骤然反应过来。他忍住了扯开包裹的冲动,清清冷冷地走回酒楼。手上的包裹在一阵白色雾气的缠裹下早已被收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如果此刻边上有老资历的江湖中人,必定能看出刚刚那不起眼的一丝掌中云雾,便是云雾庄的震门本事“云雾诀”。云雾诀,大,可以吞噬整个城市;小,可以储存一粒尘埃。传言中杜怀瑾的元祖曾用云雾诀将洪荒之中遗世独立的瑶山吞噬,但是传言毕竟已经过了太久太久,无从考证,众人宁可相信那只是一个传说。
“可办妥了?”杜慎行见每进宫一次杜怀瑾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心中又是一阵疼痛漫过。
杜怀瑾点了点头,将眼中的激流翻滚全数隐藏下来,对傅长歌招了招手。傅长歌知道杜怀瑾有话吩咐,低着头走了过来。
“京师不可无人坐镇,我将京师所有的情报人员交由你管理,切记不可张扬,只暗中探查即可。”杜怀瑾一字一字地嘱咐着,傅长歌的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他,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眼里,亮光逐渐熄灭。
杜怀瑾浑然不觉,看傅长歌一字一句都听进去后才点了点头,顿了顿后微微笑着拍了拍傅长歌的肩膀:“京师虎狼之地,你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这一句,重新点燃了傅长歌眼中的亮光。衣袂翩跹,他跨出一步,消失在大厅之中。杜慎行走到傅长歌身边时低头说了些什么,直说得傅长歌脸上布满羞涩的云霞,他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迈开步子。
“丫头莫要上了那老狐狸的当!”傅震看自家孙女就这样被杜慎行当枪使,以手加额。果然是女生外向么?
杜慎行终于笑了,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傅震后微微转身消失在一片苍茫中。傅震虽说面上对杜慎行的做法不假辞色,心中却着实落下了一块大石,他最是疼爱不过自己的孙女,见她的婚姻大事有了着落自然也是高兴的。
季蓝看到傅震眼里的笑意时,有心习惯性讥讽一番,却还是忍住了。毕竟两人吵闹归吵闹,较劲也是常有的,但是在小辈面前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傅长歌之前因为杜怀瑾对她不假辞色的不快在此刻烟消云散,送走了长辈们之后便着手开始打理京城的情报系统,在她的大力排查以及迅疾的手段之下京城的情报组织有了新的生机。
杜怀瑾心事重重地回到云峰上后谴退了所有属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包裹。
包裹里放着的,赫然是一只雪白的蚕茧,足足一人高的蚕茧轻飘飘地落在雪白的虎皮褥子上,杜怀瑾静静地看着它无力地滚动着,继而静止。
他周身的气息已经融化了冰冷,炽热的愤怒几乎将他的理智燃尽。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一尘不染的衣襟上,绘画的是艳红如火的梅花。
云峰的大堂门上高高地悬挂着“闭关”的牌子,众多庄中弟子噤若寒蝉,谁也不知道到底杜怀瑾在这次朝觐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的积威下也无人敢问。
几日之后的夜晚,杜怀瑾行走在一片苍茫之中。
趁着庄中之人认定了自己在闭关的时候,把这蚕茧送回去才是上策。司族桑氏如有人发生意外化归蚕茧便必须归还故里才能够魂魄安定,这是族中遗训。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别人手中杜怀瑾也不会放心,干脆便亲自护送。
这么秘密出来当然也有别的方面的考量,杜怀瑾知道自己身份的敏感以及这蚕茧是背负着的是怎样的屈辱。
就在杜怀瑾身形闪烁离开后,暗影处闪出一个人来。裹在白纱中的脸上神色阴晴几变,重重地一拳砸在门前的廊柱上:“杜怀瑾,你原来如此忍耐……看来是我的算盘打得太好,忘记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仰视着我的杜怀瑾了。”
迈开步子,来人在阴影之中迅速地移动着,步伐迅疾轻盈,用一种奇特的节奏闪烁着身形离开,避开了杜怀瑾设置的所有机关。
廊柱上此刻血迹斑驳。
杜怀瑾日夜兼程,却在穿过魅影楼和枭谷分界点的时候遭遇了两大势力的人的共同邀请。权衡利弊后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前去与这些人做个周旋。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拒绝,面对的会是两个派系同仇敌忾的攻击,到了那时,即使是插翅也难飞过。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次出行不会太过顺利,他们会在这儿等着虽然因未曾料到而有些意外,却并不震惊。
“让盟主受惊了,倒是我们待客不周了,啊!哈哈哈……”枭谷谷主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脸上的纹路像松树皮一般皱成一团。
“怎会,想必……谷主不清楚怀瑾有多了解谷主。”杜怀瑾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自若,脸上的笑容和煦好似三月春风。
魅影楼的楼主全身笼罩在灰色的斗篷之中,只露出两只阴气森森的眼睛,注视着杜怀瑾的一举一动。见他游刃有余地接下了枭谷谷主张洋的刁难后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来一引:“倒是我等孟浪了,本该早些通知盟主来赴宴的。”他的声音又尖又细,不男不女,加之语气不阴不阳,听着让杜怀瑾一阵不适,有心抬手一个佛翁隔音却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吧……虽然他秉性务必求洁净,却还是被“欲洁何曾洁”这五个字刺中了。
“盟主请。”张洋知道,杜怀瑾的心思一直都像一口深潭,这次自己联合了魅影楼将要展开的行动为了保证成功必然要诱敌深入才好,于是也顺势邀请。
杜怀瑾放眼四顾也不多说别的,眼睛一眯笑开来。
“承蒙两位门主相邀。”他举步,泰然自若。
他这样落落大方地走进龙潭虎穴的举动反而让两位门主有了些许踌躇,张洋和魅影楼的执掌人玄魅互换了眼神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也尾随他走进了枭谷。玄魅的手在背后飞快地做了几个手势,眼里射出一道寒光。
“盟主驾临,我枭谷当真蓬荜生辉。”张洋那松树皮一样的脸随着笑纹更加显得褶皱重叠。
杜怀瑾十指交错着放在膝上注视着四周的座无虚席:“怀瑾年轻气盛,倒不知如何得到了众多豪杰的青睐,如今的座无虚席可叫怀瑾无法消受。”
“盟主年轻有为,正是我等楷模,不必过谦。”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人轻笑着起身,举起酒杯遥遥相敬。
杜怀瑾见他眉目之间神采飞扬,动静举止尽是贵气,眼神瞬间幽暗,举起手中茶水浅浅抿了一口:“这位贵公子如何能瞧得上我江湖中人?这倒是奇了。”
那年轻公子一笑,打开了手中折扇随意摇了摇:“说实在的,我也只是因为盟主你而来,其余人,不谈也罢。”
杜怀瑾的眉头稍稍抖动了下,看着这位风流公子,却不肯再开口。
玄魅放在斗篷下的手紧紧地搅在一起,眼睛死死盯住了那年轻的公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那公子的视线也越过了杜怀瑾,投射在了玄魅的身上:“楼主想必没有一如杜盟主的恢弘气度,这眼神儿是恨不得将我拆吃入腹呢。”
他那轻佻的语气让玄魅心头一把火默默地燃烧了起来。他也不去接话,只是端起酒杯慢慢啜饮着。
杜怀瑾留意着他身上的装饰,只见佩环宝剑一样不缺,隐隐透着一股清凉的庄重,一扫而过后心中惊讶万分。
那宝剑……
杜怀瑾心里一阵激流涌过。虽然早知道今日不会平凡度过,却在这暗潮不断下也难以再安心。酒过三巡,杜怀瑾有些酒意上涌。他微微推开了又一个人的敬酒,皱眉起身。张洋与玄魅对视一眼,眼底都闪现着一闪而过的很绝。
“怀瑾年轻,不胜酒力。有何不当之处,还请海涵才是。”他运内功将酒意去除,尽量保持清醒。
玄魅终于笑了。随着他将杯子顿在桌上,两名穿着灰扑扑长衫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杜怀瑾自看到这女子时瞳孔紧缩,直到针尖大小。他们押着的是一名女子,一名口中似是要喷出无尽白雾的女子。她整个人都被白色包裹,看不清面容。而正是这样云雾一般的形象让杜怀瑾险些心神失守。
那是他的表姊,桑梓。
杜怀瑾终于知道了这次宴饮的目的。无论司族桑氏还是别的姓氏,族中向来有着非同寻常的手段和依仗。族人各个都有着天蚕的血脉,死后会被蚕茧包裹。新生儿也都有蚕茧护体,待到长至一岁后才会脱去蚕茧。平日里,他们极少有吐丝之时,可一旦身体受到重创,蚕丝便会自动形成保护的壁障。天蚕丝坚韧无匹,刀枪莫伤,只是当天蚕丝出现后毫无疑问也就剥夺了被保护着的人的行走能力。桑梓现在的情况是再明显不过。他闭上眼,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双手却不自觉地颤抖着。毕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甚至他来不及考虑到底桑梓是怎么被抓来的。
终于,宴会的歌舞声喧被刀光剑影代替。
“你走不掉的,我们这次是奉命行事。”玄魅的唇边勾出了一个戏谑的弧度。
杜怀瑾的眼底有冰冷的神光闪烁。他将手掌轻轻合拢来,静静地开始挥动,口中呢喃着一些迷离的音节。随着他的行动,大团云雾在周围蒸腾而起。
“云雾诀么?”玄魅嗤笑一声起身。
“果然只有杜盟主有资格请我来参加这次聚会。玄门主,你太自信了。这不是普通的云雾诀。”轻轻拍掌,方才那年轻人抚了抚袍子起身。
玄魅的眼神轻蔑地扫过他:“呵呵,小太子,你以为这秘技玄魅不会使用便不知道么?云雾诀的手势……只要武功上不是白痴,都会知道。”
那小太子的眼底全然都是不屑:“普通的云雾诀哪里需要双手,哪里需要……”
张洋脸色忽然便灰白了下来,玄魅也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嗯,成型了……”那太子的扇子摇得更轻快了。
玄魅合身扑出的刹那,杜怀瑾将右手一扬。随后带着炽烈的眼神,缓缓握紧五指。
云雾将桑梓以及那两人统统笼罩进去,瞬间不见。
“如果你们还想踩着鄙人的底线,那么……尽管来吧。”杜怀瑾将桌上的杯盘狼藉尽数扫在地下,抖了抖一尘不染的白袍,转身大步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施展五成功力的云雾诀,不过以他如今的资质,再想用云雾诀去对付这么多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玄魅与张洋看着他的脚步,忽然发出了一如夜枭一般阴森森的笑。
“杜怀瑾,明年今日,让杜老头子给你化纸吧!”
那小太子手中的折扇轻敲,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
杜怀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枭谷,白衣在风中猎猎而响。他的脊背笔直如修竹,清冷而骄傲。
“这场戏,真是精彩。”小太子收了折扇在怀,轻轻鼓起掌来,晴朗的笑声弥漫四处。
玄魅目之所及,众人无不噤若寒蝉,这太子的笑声更是为周围的气氛平添了不知多少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