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匆匆十年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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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午后,炽热的阳光烤着大地,异常刺眼地照耀着一片运动广场,广场的前面就是厂办子弟学校。
沙莎正在去学校的路上,她身穿一件粉红色的花衬衫,粉青色马甲,比粉青色更深一点的水蓝色裤子,脚上一双黄色凉鞋。太阳晒得她双睱绯红,穿过球场的时候,额头鼻翼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把手中的政治复习资料挡在头顶,即便如此,她依然被晒得迷迷糊糊。
走过教学楼二楼的走廊,进到最里面的一间教室,这就是今年倾尽学校最优秀教师资源的初三毕业班了。她打开了教室的门,一股比教室外面更让人压抑的热浪扑面而来,教室里的男男女女都佝偻着肩膀,垂着头,嘴中低低诵读着什么,只有靠近门边的几个人抬起年轻的面孔匆匆地扫了她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一个个黑色的头颅,一直走,走到教室最后面靠墙角自己的座位上后,才悄无声息的坐下来。
是的,最后一排,靠墙角的位置。
自从有了初三要分快慢班的说法之后,按照成绩的高低,分数的多少作为依据,来排座位和快班,慢班。沙莎恰好卡在快慢班的分界线上,也恰好多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就处于快班的垫底。那她的座位也就顺理成章地在这了。
她坐在这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拿着书挡着脸,口中小声地嘟囔着,像是在背书,不一会她的眼睛就要慢慢地合上了,正在半睡半醒之际,猛地听见有人在敲玻璃窗,抬头一看,是慢班的张瑜,就欢喜地笑了起来。
张瑜是比沙莎大一岁的姑娘,看起来比较成熟,圆脸庞,细缝眼,在十六岁的年纪来说,是比较胖的,她穿着一件米白色蝙蝠T恤衫,暗红色大百合裙,正在朝沙莎隔窗招手。嘴上比的口型是:出来!
沙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从教室后门悄悄溜了出去,见到张瑜后俏皮地伸了伸舌头。
“你们接下来上什么课?”张瑜笑着问。
“政治。”
“那还有什么好上的,邓芳今天感冒没来上课,怎么样,咱们先去他家复习吧!”
“这合适吗?”沙莎面露为难的神色,“这没问题吗?”张瑜轻微斜着嘴角,稍带蔑视地说:“你在教室不也一样睡觉?”
“我在教室里多少还能看点。’’
“得了吧,那你还不载死过去?!”沙莎被张瑜夸张的说法逗笑了,意意思思地回教室抱了几本书,穿过走廊的时候看见张瑜正在和政治老师打招呼。
教政治的老师是一个人到中年的男同志,方脸盘,小眼睛,身材魁梧,只在肚子上发了福,沙莎在走廊的远处看见政治老师挺着啤酒肚朝张瑜睁只眼闭只眼地点了点头。
张瑜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和沙莎走在去邓芳家的路上,她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轻松。相反沙莎就显得忧心忡忡,她依然对逃课这件事有些心里发慌,不停的问张瑜去邓芳家要待多长时间,快放学时要不要回学校,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张瑜被问得招架不住,对她又是哄又是劝,说邓芳搬新家了,她家装潢的如何如何漂亮,就像皇宫一样。
邓芳家的房子沙莎是知道的,在这个防爆厂家属区里,刚刚进行一轮旧楼改造,新楼扩建的家属楼,大部分的家属楼都是靠着梅溪河坐落成排的六层楼,只有在挨着厂影剧院和医院连带幼儿园的那一栋大楼是八层的。绰号就叫八层楼,不仅外观洋气而且还临街,邓芳家就住在这撞楼的第五层。
到了邓芳家楼下,沙莎用手遮住刺进眼睛里的阳光,抬头看这撞幢黄色的大楼,觉得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金碧辉煌。
进到邓芳家里,她悄悄打量着邓芳家的布置格局,这是一个简单的五六十平米的单元房,进门就是客厅一面电视墙正对门口,电视墙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进去左面是主卧右面是次卧,客厅连着次卧的地方是厨房兼阳台。邓芳的家,装潢摆设都很简单,沙莎觉得并不像张瑜说的那样富丽堂皇,就觉得张瑜说话实在有些夸张。
邓芳穿着粉绿色针织蝙蝠衫,白色裤子,她是有着西洋风格脸庞的美人,眼窝深邃,皮肤白皙且薄,甚至能看见下巴上的青色的血管,只是身材瘦小,她与张瑜玩的也很好,对于两位朋友的到来很是高兴,兴致勃勃的地领着两位朋友参观了她的新家。
参观完毕之后,三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邓芳,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呢?”沙莎问。
张瑜翻了个白眼,“我拜托你,你别在见一个问一个了好吗?”说完,转头对邓芳说:“她简直疯了,见谁都问这个问题,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将来上什么学校,你是想复读还是考上什么算什么,将来将来,将来的事谁知道?那会我让你跟我一起考艺校,你咋不去呢?”
“我是真不知道该考什么专业才好,我想着我喜欢画画,……”
“哎呦,快别说你那个画画了”,张瑜对沙莎摆了摆手,对邓芳撇嘴道:“她就想学画漫画,你都不想想,有没有专门教这个的,就算有,你还真能把这个当饭吃?”
沙莎被张瑜的气势所摄住,小声嘟囔道:“我也没说非学不可,只是想挑个自己擅长的,……”
张瑜又对邓芳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认死理,你现在不是没机会了?咱学校那会说主科两门不及格或者主课科一门,复课两门不及格都不准参加中招考试的吗?你正好一门主课两门副科不及格,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今年肯定是不行了,你明年再考嘛”
“可我爸不让我复读,我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回家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跟我妈生气,现在还在为我妈出去跳舞的事跟我妈冷战着呢,我估计是不成了的。”
邓芳听着,没有插嘴,现在开口:“那你现在发愁也没用啊,不如别想这些了,现在先这么着,等到来年再……”不等邓芳说完张瑜就打断她说“哎,邓芳,马涛和你怎样了?”接着张瑜拿着**转了一下台,“今天星期二呢,啥都没有,不如咱们关了电视,干点别的吧。”
“沙莎你不是想复习吗?不如你到连着阳台那间小屋去吧,我们待会叫你。”接着张瑜又转过头去对邓芳说::“马涛这两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邓芳张了张嘴眼睛却瞟向沙莎的方向,欲言又止地微笑着,张瑜会意越发催促着沙莎自己单独到那个小房间去。
沙莎只好自己抱着书慢吞吞地进了房间,在里面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本,时钟嘀嗒嘀嗒地响,隔壁的房间里时不时地传来笑谈声,心里有着些微的酸涩,自己就这么一位亲密的朋友,可她那一次又不是这样对自己的呢?
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张瑜和邓芳都出来了直嚷嚷着喊饿,他们俩商量着煮方便面吃,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说方便面煮完再炒炒更好吃,张瑜在厨房抄着锅铲,正在忙着,沙莎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厨房靠客厅的门边玩着窗台上的盆栽,邓芳在里屋的卧室里休息。
突然,邓芳带着慵懒的神情走向厨房,不知为什么只有沙莎看到了整个过程,她看着邓芳跟谁都没有打招呼,进了厨房,她划着了火柴,手中的火柴燃烧着蓝黄色的小火苗,慢慢地,慢慢地移动到了靠墙壁角落的一个位置,接着整个厨房就“轰”地一下全着了,邓芳‘“啊”的惨叫一声,接着火舌直舔到房顶上,浓烟弥漫了整个房间,沙莎就站在厨房的门口,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张瑜和邓芳身上到处都是火,她们像两个在火场中哭喊乱叫的栗鼠,一会功夫,他们就成了两个活火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沙莎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张瑜拉着邓芳向大门口跑去,他们的头发和身上还着着火,沙莎不知所措,她好像是听到张瑜带着哭腔边跑边喊:沙莎,救救我们!便忙去打110,接着好像又听邓芳说:快灭火,她又跑到卫生间去找盆搖水,结果看到盆倒是有,还有只小巴西龟在里面爬。
接着她好像听见门口有张瑜他们说话的声音,急忙跑了过去,就看见张瑜那大红色的裙子已经被烧的所剩无几,和同样是衣衫褴褛的邓芳敲打着对面的大门,打开门的是两个小伙子,他们赶紧冲进屋去,切断电闸,找水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