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许,护你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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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由途中的一番交谈,二人知道老人家夫家姓董,街坊邻居见着了都叫她董大娘,也算是郊区一代有名的人物了。
之前她给言蓼的那道黄符是为她唯一的儿子董轩所求,听人说都城华恩寺的符语很灵,几番周折,总算是为儿子求得一道保命符。本打算卖完菜再去集市上为儿子抓两服药,谁知竟横生此等变故。所幸遇到两位好心人,才使他们母子的生活不会太难过。
说着说着,三人便来到董大娘家门口。
董大娘先推门而入,似乎对两个陌生人的到来感到很高兴,不一会儿房子里传来她独有的声音:“儿子,你有救了。”
其实她也说不准言蓼到底能不能救他,她这么说,一是宽慰儿子的心,二是安慰自己,上天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独留人世的。
站在门外的两人愣愣地看着破败的屋子,说是屋子,还不如说一庄废弃的宗庙,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年这对母子一直生活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大概对于习惯了山珍海味,锦绣霓裳的人来说,突然走入这样的窘境中,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相较于言蓼的不忍心,觉剒表现得要淡定得多,对他来说,生活的好与坏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的,就像他一样,若不是他努力争取皇位,今天坐在正统上的人绝对不是他,虽然期间不乏用一些计谋,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认为老人家现在的困境,完全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不够努力,才害得她的下一辈人。
因果报应,循环不到自己身上,也会循环到与之相关的人身上。
他的想法并未向言蓼诉说,对于一个刚进入现实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很新鲜,他的心也没有善恶之分,说不定有一天将他卖了,他还在帮人数钱。尽管他知道这种天真会让言蓼吃尽苦头,可他不想破坏他的好兴致,他希望眼前人永远这么单纯下去,永远被他护在怀里。
“咳咳——”
房间里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觉剒的思绪,他瞧见言蓼提步朝房间走去,便故作潇洒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蓼儿面前显现出半点厌恶之色。
“母亲,是谁啊?”从男子虚弱无力的声音可以听出,此人离归期不远了。听大娘说大夫道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看来是真的。
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子,看起来不足二十,按道理说只有到了快二十五的时候才会变现如此虚弱之态,他为何提前出现了?是大夫诊断有误吗?
床上的男子没有注意有人进来了,他的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眼里尽是不舍,那种感觉言蓼很是明白。这段不知生命尽头为何时的日子,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告别,也不知道离开时能不能把心里所要讲的话全部讲完?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就在下一刻。
董大娘回握儿子的手,紧紧地,神情激动地抚慰儿子的情绪:“轩儿,你有救了,你真的有救了。”她多次重复这句话,只是为了填补她内心的空白,缓解心底的恐慌,如果没救呢?如果。
“妈,您别再为我操心了,儿子今生不能侍候您,来世,定要好好报答您。”男子双手紧握,眼眶被泪水打湿。
董大娘伸出手在嘴边拍了拍:“呸呸呸,尽说丧气话,你是母亲的好儿子,我当然要救你,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母亲!”男子伸手捂住母亲的嘴,止住她要说的话。这个动作像是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只见他脸色苍白地直视母亲,“母亲,您不要再相信那些庸医的话了,我知道我活不久了,现在我只想多看您一眼,记住您的样子,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
不知为何,男子的这番话刺破了言蓼的泪腺,一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他丝毫没有察觉。眼睛始终盯着床边的母子,听着他们相互的不舍,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场面: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子变成了他,坐在他床边紧紧握住自己手的是父母亲,他们年迈地要求上天不要带走他,一边安慰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其实他们早已泪如满面,谁都知道延续如此之久的病是不会再好起来的了。
觉剒望向母子俩的视线收回来,身旁人的抽泣让他宛如大梦初醒,他差点忘了,言蓼是个多病的孩子。这些日子自己不曾对他下手,不就是因为他经不起折腾,受不了刺激吗?如果有一天他也变成这样,自己会像那个母亲那样不离不弃地守候在他身边吗?答案他不用问自己都知道,会。他爱他,不仅仅是因为想跟他玩玩而已。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脸上的泪,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剒的表情格外的认真。
言蓼笑了笑,纵使你是皇上,也阻挡不了命运的安排,更何况,精通药理的药王也没办法。
觉剒觉察到了眼前人脸上的恍惚,是那种透明的恍惚,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了般。
“恩。”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个鼻音词,言蓼想让他放心,在他的心里,觉剒就像他哥哥一样,他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担心,只要自己知道病情就好,适当的时候离开就行。
觉剒弯起嘴角,再度拂去他脸上的泪水,旁若无人的两人互相看着彼此,完全将其余两人抛在了脑后。所幸那两人也没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便没有发现身旁的事情。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三人的情绪,董大娘一边拍着儿子的背,一边痛哭流涕:“轩儿,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啊,娘还打算抱孙子呢……”
言蓼闻言,侧身越过觉剒,直奔董轩的床边,“大娘,劳烦您让一下。”
董大娘听到有人叫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人。忙为言蓼腾出座位,虽是让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儿子的病情。
言蓼轻轻撸了撸衣袖,纤细的手慢慢露出来,站在一旁的觉剒看着那削如白葱的指尖轻点在董轩的脉搏上,脸不由黑了起来,他讨厌言蓼触碰除他以外的男人,哪怕是把脉也不行。可是修养良好的他绝不会让自己在这种公共场合有失身份,虽是有点气愤,还是忍了下来。
心率跳动的频率要比寻常人低,是心脉受损的征兆,看来此人定是时常伤心,加之服用了刺激性的食物,比如说酒,否则不会未到大夫预算的年龄就出现这等衰弱现象。言蓼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他感觉到躺在床上名叫董轩的男子心里有事,这件事估计他母亲也不知道。
随便找了个理由让董大娘和觉剒在外面等候,觉剒担心他的安危先是不去,但是面对言蓼楚楚可怜的眼神,他选择了妥协。反正自己就站在外面,想着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
待董大娘和觉剒出去后,言蓼挪了挪床边的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董轩,始终没有说话。
董轩被盯得不好意思,偏过头去,冷冷道:“你说吧,我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
言蓼弯起嘴角,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地说道:“好重的酒味啊!”
就是这么一句话,意料之中地,床上的董轩身体一阵僵硬。和他猜想的一样,他在酗酒。
“说吧,为什么酗酒?”言蓼不想和他绕圈子,干脆直说。
董轩这才正视眼前的男子,他皮肤白如雪,唇似火,一双灵动的眸在精致的眼皮下忽隐忽现,额前浅浅的刘海随意地搭着,单看他的脸,便觉得美得天人共愤,连西子也得逊色几分。
“我……”董轩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眼前人说起,那段伤心的事,那段想掐灭却灭不了的火,在他心里烧着,始终煎熬着他。
他选择对他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