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
    清晨却被喧闹的敲门声吵醒。世琰的鼻息扑在我的侧脸上，他的侧脸泛起了淡淡的微红，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燥热。乌木色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有点乱乱的，却也更衬出皮肤的白皙。他挠了挠头发，又摸了摸床边。
    “公子，公子！程大人来了！”四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雪后的天本应是静谧无声的，寒人的，却也是醉人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晕晕乎乎地，没有听清楚门外到底闹些什么。披上亵服，我拖着步子走到门边。
    “公子……公子……程大人来了！“
    等会儿……程大人？
    “四喜……难不成他回来了？！”我“霍”的一声推开了门。
    门外风声凛冽地吹着。四喜弓着腰，一喘一喘的。“是，吏部尚书，程梓君，程大人。”
    梅花瓣在门边静静落下，一两个下人在花岗石铺成的小道上扫雪。
    他怎么回来了……”让他在中堂等着，我换身衣服就去……千万别让他来暗香阁。“
    积了雪的早晨是清雅而又静谧的，谁知被他这么一闹。
    阁内轻轻传来那个人的哈欠声。世琰起身揉了揉眼睛，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拍拍床沿；“‘程大人’是谁？”
    我拿起床边的衣服换上；“程梓君是我初到京城时结交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同僚，他一年前被调往南方了。”
    不对，程梓君应该是认识世琰的。虽然世琰经常在边塞不在朝廷，但是程梓君应该是认得他的。他们此时绝对不能碰面。
    “世琰，你不要出去，在房间里等我回来。”我理了理衣衫。
    “嗯。”他对我一笑，拉住了我的袖子；“顺了彻儿的意，但是一会儿你要给我解释清楚。”
    他眉毛一皱，双眼轻眯，嘴角一抿，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
    “嗯……”我飞奔去了中堂。
    淡黄色基调的房间里弥漫着梅花的味道。金漆的屏风上勾画着一个清秀的少年。檀木摆设虽然精致却不失大雅。
    一个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檀木椅上，不时逗弄着笼里的金丝雀。他一身白衣，领前绣着金色的菊花，鹅黄色的腰封垂坠着白色的玉佩。
    他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脸轻笑，大大的眼睛如杏仁一般。他逗逗鸟，玩弄着胸前栗色的长发。
    “你来干嘛？”
    “哎呀呀，别离一年，我第一个来看你这个兄弟，我够仗义吧！”程梓君一脸笑意，拍拍我的肩膀，我能嗅到他身上的酒味。
    他一定是喝了个通宵来的。
    我从怀中掏出钱袋：“说罢，要借多少？”
    “嘿嘿，还是雪迟了解我……五十两就够了。”他露出一股谄媚的笑容，脖颈上有分红色的唇印。
    肯定又要去花街柳巷。那眼神，那动作，我几乎能看到他流口水的模样了。
    “我说你过了一年，贪恋女色这点怎么有增无减？”
    程梓君撇撇嘴；“刚到京城这两日，一年的官禄都寄回老家了，剩下的就用到客栈哪里了。就和女人……就没钱养喽~”
    “那就不要。”
    他不屑地瞥我一眼；“就和女人就是生命……”他轻轻地向我靠过来，笑道；“雪迟，没了男人你能活得下去么？”
    “我……”
    这厮一年不见，嘴越来越毒了。
    只见他笑笑，用手指挑了挑我的下巴。“嘿，平常不都是‘我和皇上没……’今天居然没反驳，果然有发展！”
    他继而眯着眼睛凝视着我，他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要发现了我的秘密。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我尴尬道；“我和皇上没……”
    “哎呦又来了，不是和皇上，难道还有别人？”
    我不想说话了。
    程梓君紧盯着我，好像我的脸上爬着有虫子似的。他突然一屁股坐在檀木椅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调戏雪迟真好玩，哈哈哈哈哈……”
    “你大爷！那了银子就走！”
    “噗，哈哈哈哈哈，让我笑会儿……”他趴在朱色的木桌上，边拍桌子边笑，一张少年青涩的脸和他的作为完全不相符。
    我转身，准备往门外走。
    程梓君的铜铃声音又响起了；“哈哈……雪迟，你先别走。其实今天我是有要紧事才来的。”他理了理衣服，敛起笑容，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
    谁喝醉酒来说要紧事啊。我不屑地看他一眼。
    “其实这次回京，我是受了皇上的圣旨。听闻你最近几日回京却没有上朝，也没有回吏部。而且你与一个白衣男子出入府邸，陛下担心你。”
    我感到后背发凉。房间里的香炉燃起来袅袅白烟，木床随风“吱吱”作响，檐下的冰柱融化滴下水来。
    我笑道；“前两日，我回了老家。家母赠了我一个随身的下人。”
    “原来是这样。”程梓君转过身去，端起清茶细品。
    香茶伴随兰花的香气惹人沉醉。他理了理一闪，从我身边走过。“那梓君就不多留了。”
    “公子，午膳……”世琰一袭白衣如沐春风般走进中堂，他脸上带了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半张脸，说话与走动时，轻盈的白纱随风飘动。
    世琰走到程梓君面前时，稍稍一怔，上下打量了程梓君，笑道；“公子，这位就是程大人？”
    程梓君一脸狐疑，本来阔步豪迈的样子，却也怔在那里了。
    世琰微笑道；“小的姓李，无名，是陆府新来的下人。我家公子曾经提及您。听闻你们一直是竹马之交。今日一见，程大人果然温文儒雅，一表人才。”
    他踱步到我身后，双眸稍弯，璀璨如同覆满繁星的夜空。
    程梓君惊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的大。张口欲言，却又止住，最后发现自己失了态，便清嗓道；“小李，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世琰轻抚面纱，修长的是指扫过侧脸与双唇的轮廓；“十几年前，小的家中突发大火，就此灼伤了连。好在陆家收留了我当下人。”
    我憋住轻笑，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
    只感到左手一阵温热，他朝我转过头微笑着，他握住了我的手。
    程梓君长叹一声；“亏了这双眼睛。”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又好像忘记了什么似的，对我轻笑道；“你屏风上画的人就是他罢？皇帝哥哥要伤心了，唉……休假可别纵欲过度啊~”
    说罢，他瞥了一眼世琰，匆匆离去了。
    世琰“噗嗤”一笑；“原来彻儿的朋友这么有意思。”
    和风吹拂，他望着我微笑。
    “不是不让你出来么？”
    “万一彻儿见的是个又高大又阴险的男人怎么办？我当然要来看看了。”他搂着我，抚了抚我的头发。
    那说的不是你自己么……
    漫步于花园，那纷纷的梅花飘落。他与我谈笑风生，随我在园中用膳。一缕阳光洒过。这时，这景，这人，相映成画。
    风散芳影至，
    殷雪尽繁枝。
    暗香拂君靥，
    折春顾我时。
    “话说，程大人这么年轻就当上朝廷重臣，真不简单。”世琰笑。
    “别看他那样，他可不小了呢。”
    “有十五六？”
    我摇头；“过完年，有三十有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