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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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不错,沈随云再怎么内心不安,也还是对沈颐茗下了药。
所以才有现在的一幕。
沈随云捏紧了手中一会以后新娘新郎要一同吃的苹果,手心有些微微的出汗。
不久之后当韩永掀起盖头发现不是姐姐……会怎么样呢?惊愕?失望?愤怒?
如果失手了,会死的吧。
他视为仇雠的人的子辈或许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知道自己起杀心,会被立刻杀掉然后扔到荒凉的地方喂豺狼吧?姐姐呢,韩永会放过姐姐吗?万一他狠下心……
沈随云将手中的苹果攥的更紧。
这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花轿已在途中,无路可返。
沈随云一直认为鹰狼山很远很远,就算从山脚爬到山腰都要几个时辰。
所以当他感觉到花轿停下来然后被在地面放稳之后,感觉心跳都要停了。
然后,他听见一个温润又极有成年男性魅力的男音,一如既往的如淙淙流水般温润,此刻显得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在轻抚易碎的流光:“颐茗,我扶你,小心些,别伤着了。伤着了不止我会心疼,你那个小弟也会心疼呢。”
沈随云愣了一下,然后尽量稳住情绪,缓缓猫着身子站起,往花轿外去,感觉过了花轿的帘子之后,立刻就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自己。
他有些慌乱,心跳倏地快的不能再快,以至于差点从花轿上直接滑下去。
差点,是因为有人抱住了他。
幸好早上拿了两个馒头……希望不要被看出来。
沈随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应该思考些什么。只希望藏在身上的匕首不会被韩永发现。还有就是有的地方手感不对之类的绝对不要察觉到。
他感觉韩永似乎靠近了些,在他耳朵周围的位置轻声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我扶住你了。”
充斥着轻微促狭味道的、有磁性的声音。
这下沈随云的心脏真的差点跳停了。
不过单纯是紧张的。
完完全全的站在有些不平的山路上后,他从韩永的怀抱里挣开了。
然后是韩永略微惊愕的声音:“颐茗?”
紧接着的就变成了促狭又温和的话语:“颐茗……怎么到大婚之日反而害羞了?”
沈随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攥紧手中的苹果。韩永促狭的一面是往日自己没见过的,这下倒是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感觉自己好似就是一个大婚之日幸福的女子,身边是自己爱的人,平淡平凡,而又幸福的要和自己爱的人过一生。哪怕每日只是粗茶淡饭,甚至家中穷困潦倒,有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这些又有何妨呢?
但他很快又恍过神来。他还有弑长之仇未报,他不是什么可以去考虑自己一生幸事的人,他有应担的责任。还有什么女子,自己可是男人,这种想法真是荒谬至极,若这番念想叫别人窥探了去,还不知会取笑多久,甚至会蔑视自己。而自己现在的行径……又何尝不教人看不起呢?
“去去去,”沈随云听见一把轻柔的女声,“还有没有规矩了。新郎在一边站好跟着,我扶着颐茗姑娘完礼,还没洞房呢,瞎急什么?”
“茹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急……”接着是韩永调侃的话语,“哎对了,茹姐,滚床的婴孩定好了吧?”
“当然……这种小事别担心了,怎么可能还没办好,你太小看我们了吧,还当我们是家人吗?”
沈随云听见他爽朗的笑声放的很开,完全没有拘束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往日见着的完全不一样。平时的韩永看上去很恬淡,书生气浓重,但并不文弱,男子坚韧强劲的感觉倒也有,但一点也不自在,沈随云倒也见怪不怪。
“哎哎哎还杵在这谈天呢?也不怕新娘等急了?”
“就是啊哪有老大这样的!”
沈随云听着周围一片喳喳的叫喊声,不自觉地垂下了头,比之前更低。
如果是姐姐站在这,不知道该有多幸福吧。或许这样自私,但父母是可怜的,我们也是无辜的。
这么想着,沈随云不禁抿了抿唇。
姐姐醒了之后……会怎样呢?我失意后……会怎样呢……?
沈随云脑海里总有一些念头难以释怀,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
这不是小事,得罪了土匪群党头头,结尾估计不是铩羽而归这个词可以诠释的,也不是这样收场就可以算了的。
还没容他胡思乱想完,就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环上了他的手臂。
“颐茗姑娘,接着就听我说的步骤一步步来,用不着心急……”是之前被韩永称为“茹姐”的女人的声音,她说这句话时很轻柔,细如蚊蚋,却刚好他们两人听得见。
“走红毯,一生一世走鸿运——”
“跨火盆,将来日子红红火火——”
“跨马鞍,全家老小平平安安——”
沈随云跨过一道道坎之后,便又听茹姐喊道:“美满姻缘到达天庭,天地神共祝白头偕老——”
紧紧跟着这句话的,是被放在手里的一块长条红布。一条长红布,中间有朵大红花,新娘新郎各执一端,这一点沈随云儿时是目睹过的,也不禁追忆起那时沈颐茗脸上的慕色。
想到此刻,沈随云不禁又习惯性地咬唇。
走了数步,感觉到茹姐松了手,便知到拜礼了。
“一拜天地——”沈随云转身,朝着应该是屋外的方向行跪。
“二拜高堂——”又转回来,对着高堂之上的人行跪。这高堂之上的人……那不就是自己视为仇雠的人吗?!自己倒不如现在冲上去杀了他为快——
不、不,这样多半成不了,且这完全是给自己招灾。
可这韩永……自己又不知到底该杀不该杀,杀得杀不得,反倒是面前的就是自己一直仇恨着的……
他一咬牙,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跪就跪吧,是自己没事找事做。
于是跪了下去。
“夫妻对拜——”
沈随云心头一紧。沈颐茗曾经看着大婚夫妻对拜时眼中闪过的滟光……
对不起……如果今日我失意了……你们日后再办一次酒宴就好了罢……?
“礼成,送入洞房——”
于是又有人来搀扶沈随云,进了“洞房”。
他感觉有人扶着他坐下了,然后几个年轻女人在他耳边低语着注意事项,还不时的发出轻笑。
“新郎新娘,这是合卺酒,喝了以后,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茹姐将一个瓢放入了他的手中。
沈随云犹豫了半晌,缓缓的将瓢在盖头内举起,用嘴轻抿瓢沿。嗯,味道还不错。接着便灌了下去。
“颐茗……”沈随云听见韩永略微沙哑的嗓音,“喝了这合卺酒,你我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你担不下的,我替你担着……”
沈随云立刻就失了手,还余下一点点合卺酒的瓢掉了下去。
“哎哎哎,”茹姐的声音有些着急,“幸好不是瓷器啊,若是瓷器,这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韩永沉默了一小会,开口:“无碍,茹姐,你执着这些东西出去吧。”
茹姐应下:“好。韩老大,洞房花烛夜,可别误了吉时,别总不听劝,为了这场婚事可是费了不少事呢。”
韩永安静了那么几下,应当是笑了:“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韩老大、夫人大喜,我们告退了。”
接着,就是开木门关木门的声音,其中还有垂珠吊坠帘子的“沙沙”声。
这个时候沈随云才知道紧张了,也这才意识到这样做的结果可能将会多么惨痛。
土匪群党的头头洞房对象洞房前还是个人尽皆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姑娘啊……洞房还没开始对象就成了被撵出去搞不好还会被乱棍打死的男人。
啊伸进来了伸进来了……
看着一根细棍子出现在红盖头的边缘,沈随云心脏跳个不停,速度还极快。
他注意到棍子顿了顿,然后是韩永温润却不像之前那般温柔的声音:“我不吓唬你了……沈弟,是颐茗怎么了吗?你知道你这样被发现之后会被怎样对待吗?”
这下沈随云被骇的差点破了胆,想解释却又想起自己的声音和沈颐茗不像,万一对方是唬自己的开口反而是往坑里跳。
韩永轻笑:“还担心我诓你呢?”
说着,就掀开了红盖头。
沈随云原本是打算这一刻抽出身上藏着的匕首行刺的,但现在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还有些发愣。
沈随云和沈颐茗长的都像沈母,沈母天生好的肌肤再加上后天保养可以说是冰肌玉骨,这一项优点也传给了她的两个孩子。大家形容起沈母最多的字眼便是螓首蛾眉、明眸善睐、齿如瓠犀俦类,是邻里闻名的美人,生下的孩子自也是不错的。这也是沈随云不解的一点,沈母瘗玉埋香,为何波澜只起一日,日后便再无人提起,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因此沈随云和沈颐茗长的也极像,只是沈随云眉宇间多几分英挺,脸上有更多的自信,那是沈颐茗昔日也不曾有过的自信,这倒也颇吸引人。
韩永一时竟失了神,面前的虽是个男人,却和自己心爱之人如此之像,何况那份自信真真是令人向往……
沈随云发了半天的愣,此刻回过神来,见韩永注视着自己出神,心中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脸颊微红,有些羞恼地咬唇,欲抽出匕首。
韩永说时迟那时快,眼尖一下回过了神,立刻就抓住了沈随云的手腕,接着强行夺过了匕首,眼中情绪复杂几分。
“……不知沈弟这是合意?”韩永盯着沈随云,蹙眉问之。
沈随云直直地盯着韩永的眼睛,感觉眼角有些发酸,韩永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两人都沉默了,良久,沈随云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杀了我吧,但恳请你饶了姐姐,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韩永连忙转回头去,就见沈随云眼白发红,眼角湿润却始终没有淌出些什么,心里一阵慌乱。
“杀了你作甚,那样你的阿姊岂不心疼……”韩永尽量平静地说着,“只是不知沈弟这是什么意思?韩永愚昧,可告知一二?”
沈随云看着他:“你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
见韩永轻轻地摇了摇头,便继续道:“你父亲干的混账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韩永认真的神色立即顿悟:“原来是此事所致……此事我是知道的,也与你阿姊一同说过,只是内情与你所想不同。我说的话,你可是会相信?”
沈随云垂首,不言不语,良久,缓缓吐出:“我信。”
韩永这才又继续往下说:“你父母,是该死的人……”
沈随云立刻发作起来:“你满嘴胡言!我真是愚蠢至极,听你这乱贼说些什么!”
正打算一拳打去,却被韩永抓住了手踝。
“你说了你会信我,否则我说着也没意思。”他淡淡开口,很淡,无了常有的温润。
沈随云想抽回手,却被抓的极紧:“疼。”
韩永这才松了手:“韩永多有冒犯,只是希望沈弟能够体面些。”
沈随云看着桌上的红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又强硬地挤出几个字:“姐夫……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韩永轻笑:“终于当我是你姐夫了?破坏我和你阿姊新婚大事这事日后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