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浪之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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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清晨了。
露珠圆溜溜的从草根上滑下来,落进了土壤里,找不到了。
希迪动了动腿,发现自己的大腿发麻的不能动弹,希迪皱眉,他发现林安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他的大腿被林安压了整整一个晚上。
希迪推了推林安,但林安却没醒,这时候杰克拎着个白白的兔子回来了。
“洛亚呢?”
杰克努努嘴,希迪望去,洛亚还是那样,脸色苍白的可怕,若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希迪几乎要以为那已经是具尸体了。
“还没好吗?”希迪眯了眯眼。
杰克道:“瑟菲斯的血已经给他了,至于光明信徒的血会治愈他还是加快他的死亡——那就要看神的旨意了。”
希迪慢悠悠的推开林安爬起来,“他不会死的,至少现在是不会的。”
“哦?”
希迪撩开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那琴师呢?”
“在那里。”杰克朝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希迪望去,他隐隐约约看到那高高的树丫上站着一个人。
穿着鲜艳之至的翠绿色长袍的男子。
他的指尖上停驻着一个青色的鸟。
那只鸟微仰着脖子,发出婉转的鸣声。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他是谁?”希迪低声对杰克说道,“你们认识很久了?那你应该知道一点吧。”
杰克笑着摇头,“不,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呢。我就知道他喜欢竖琴,诗歌,动物和植物。”
希迪又望了望那张美丽得不可思议的侧脸。
“他是精灵吧?”
杰克轻佻的笑着,“你真的这么认为?精灵对人类的厌恶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果不是利益上的绝对一致,他们是绝不会站在同一块土地上的。”
希迪眯了眯眼,“听说当初精灵帮助人类侵略了魔界?”
杰克耸耸肩,“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当初奥古斯丁六世是怎么收麦精灵族的。”
琴师指尖上的鸟忽然扑棱棱的拍着它娇小的翅膀飞远了。
琴师皱着眉从那极高的枝桠上跳下来。
“快点离开这里。人类的骑士向这边来了。”琴师道。
希迪不悦道:“现在?骑士为什么最近一直到到处走动!”
杰克随手把那只还在蹬着小短腿的白兔子丢到地上,那只白兔子翻了个身,飞快的窜走了。
杰克随后利索的背上洛亚,一手提起林安,“最近的瑞沃尔斯——哦或者说,人类国度一直都有很大的波动。”
希迪眯了眯眼,“发生了什么?”
杰克反倒疑惑的望着他。
“你不知道么?”
希迪移开了目光。
希迪原本以为他会发出嘲讽的笑声,但他没有。
杰克只是忽然叹息起来,“也是,薇薇安。伦碧思都会死去,大陆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希迪一愣。
“什么叫连薇薇安都会死去?”
“据说薇薇安。伦碧思拥有永生的魔法。”回答的是琴师。
希迪充满光泽的金色眼眸里闪起了光彩,又很快黯淡下去。
“永生的魔法……是不存在的。”被杰克拎着的林安忽然出声。
希迪颤了一下。
琴师却露出了美艳的微笑,“是的,永生的魔法是不存在的——复生也是。”
杰克放下林安。
林安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袍子。
琴师忽然道,“有骑士来了——”
杰克不耐烦道:“你不是说过么?”
琴师道:“这次是别的——骑士里面,我感受到了魔界的魔力。”
希迪皱眉道,“带着魔界气息的人类?糟了!是弗洛伊德。胜格!”
林安拍袍子的手僵硬了。
“快跑!”杰克背着洛亚向一边冲去。
“反了。如果你往这边走,你会直接撞上那些骑士的。”琴师淡淡道。
杰克立马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琴师跟了上去,但他跑步的速度显然要慢上很多。
林安挥了挥魔杖,念着咒文。
风改变了旋转的方向,烈风呼啸着将他们托起。
林安又向前挥了下魔杖,风卷着落叶,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去。
希迪在风中大声的对杰克说道,“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现在逃开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杰克龇了龇牙道:“都是流浪之人,自然要同舟共济——”
林安恍然间在脑海里闪出一些东西,一些被他忽略的,重要的东西。
流浪之人。
他怎么会忘记了!
流浪之人!那个曾经称霸过奥古斯大陆的,强悍的组织!它绝不容于任何的种族或者国界。它是真正的大陆上的独行者。与各国的政治,利利索索的划开一道天堑。
它由大陆各地各个种族的流浪者组成,很大一部分是拥有魔力的人类,他们大部分都成为了游吟诗人,遍布在奥古斯大陆的各个角落里。他们的魔力比较特殊,拥有各式各样的没被记载在书中的魔法,而这些魔法的来源,并不源于光明之神或者胜利之神的神力。
好比说空间瞬移,好比说改变过去,好比说……预知未来!
预知!
林安的胸口忽然浮现出了错综复杂的感觉。
贝亭拉家族用血脉继承的魔法!那些连巫师都无法完全掌握的神秘的魔力!可以探知未来的,让人心神驰往的魔力!
贝亭拉家族,它也是“流浪之人”的最重要的中枢力量之一。
因为预知的能力,他们被称为“全知者”。
而“圣知者”希迪。贝亭拉,这个曾经响彻大陆的名字,比“全知者”更加强大的预知能力,传言说,他是最疯狂最可怕的贝亭拉家族族长。
他曾经一个人挑起了大陆的整个支架!
曾经最光辉的英雄,甚至超越了人类战神胜格或者现在的勇者骑士珀斯菲赫,“圣知者”希迪。贝亭拉!
但这些光辉的事情,在“流浪之人”的瓦解后,被新上台的奥古斯丁六世给恶狠狠的压了下去。
英雄的传闻最终也知道沉埋在尘土之下,它最终还是失去了它的光泽。
“嘿,难道你真的,因为它的瓦解而忘记了么?小贝亭拉?我们的象征!”杰克大声的喊叫起来,“你曾经引导我们的那些豪言壮语!”
希迪记忆里杂乱的片段像上下起伏不定的潮汐一样涌来。
有什么,转瞬即逝。
“藤蔓!”
希迪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他怎么会忘记?
那面宽大的旗帜,上面象征自由的植物。
他最初加入,和支撑“流浪之人”的目的。
藤蔓。
像藤蔓一样,我们必须相互依存着攀升。我们是藤蔓!即使需要支撑我们的枝桠和树干,但我们是不死的藤蔓!
“看来你真的被关在贝亭拉雪山上太久了。”杰克在风中大笑着。
林安望向希迪,发现他也在笑着。
不再是充满戾气,傲慢,不屑的笑容,这次却是温暖的。
像向日葵。
林安忽然明白当初雪山之下的向日葵花海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是不死的藤蔓!柔软却难以折断!”
杰克和琴师高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