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林安抬眼就望见那张脏兮兮的脸，“洛……他呢？”
    杰克耸耸肩道，“放心，有琴师的结界，不怕。”
    一旁的瑟菲斯左手举着巨大的权杖，他的目光灼灼的刺向杰克满是灰尘的脸上。
    “杰克——”瑟菲斯发出咬牙切齿的低吟声。
    杰克单手转着匕首，转而嘲弄的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瑟菲斯脸色阴沉下来，“怎么会忘记？当初就是你，害的我失去成为光明信使的资格！”
    琴师斜眼望了望杰克。
    杰克无所谓的耸耸肩。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就不可能会在这里当个区区的光明信徒！”瑟菲斯满脸是怒火的通红。
    杰克悠悠地扭了扭脖子，道：“这也只能怪当事人的能力不足吧？”
    瑟菲斯几乎是吼出来的，“你都觉得我不如那个娇弱的只有脸蛋可以看的小女孩么！”
    琴师低声道：“薇薇安。伦碧思？”琴师打量着面前的秀气的少年，看他的年纪也就十五六岁而已。
    但光明信使的资格竞争，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琴师默默的抚着琴弦。
    杰克挖了挖耳朵，“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的。不过我就见过她几次，当时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呢，或者更年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叫人心软。”
    琴师抚了抚琴弦，“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当时的光明信使候选人之一……瑟菲斯么。”
    瑟菲斯渐渐收敛了一切表情，脸上冰冷的几乎像是要结出冰渣子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一个不速之客”，瑟菲斯望了眼琴师，“不过既然你来送死了，我就仁慈的杀了你吧。”
    杰克露出大大的微笑，“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瑟菲斯轻轻一挥手中的权杖。
    “唔——”林安恍然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林安被痛到昏迷后，又被痛醒了。他从来不知道人体可以痛苦成这个样子。仿佛深扎在自己体肌内的铁钉开始一根一根的被拔去，然后又钉回来一样。
    杰克嘴角的弧度弯下去了一点，“可以不用语言控制魔法的人——可不只有你一个！”
    琴师抬眼，他在杰克开口的一刹那就明白杰克要说什么了，他飞快的把手中的酒瓶子像瑟菲斯砸去，随后托着自己的金色竖琴，修长的手指一一抚过琴弦。
    酒瓶子砸空了，但飞溅的碎片割伤了瑟菲斯的脸。
    悠扬婉转的琴音掩盖住了碎片落地的声响。
    林安可以感觉到痛苦的感觉正在远逝，他不用再费力的挣扎，流淌着酒味的空气自然而然的进入他的血脉里。
    杰克的匕首瞬间回归正位，他飞快的把匕首往瑟菲斯那只举着权杖的手送去。
    瑟菲斯似乎没意料到现在的情形，他惊愣的望着那个美丽到无法形容的男子。面对飞来的寒光，瑟菲斯有些窘迫的往后踉跄了几步。
    可惜，他依旧没能躲过杰克的匕首。
    他的手腕被刺穿了。
    瑟菲斯的权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在空荡荡的白色走廊里回响了很久。
    瑟菲斯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跌坐在地上，但他依旧痛的流出眼泪了。
    鲜血沿着他的手腕流进白色的袍子里，染红了整个袖口。
    琴师的琴音在此戛然而止。
    琴音伴着回响，最终消散在回廊上。
    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寂静。
    杰克把匕首送回自己腰间的皮带里。他一手托起依旧失去意识的希迪，另一只手向琴师打了个奇怪扭曲的手势。
    在琴师了然的点头，杰克就飞快的托着希迪跳出窗外。
    琴师慢悠悠的从他鲜艳的绿袍中取出一大堆开着口的玻璃瓶。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在地上，之后又取出了与玻璃瓶数量相等的水晶塞子。
    琴师蹲下来看着玻璃瓶，他思索了良久，最终拿起了一个较小的玻璃瓶。
    琴师捻这瓶子往瑟菲斯走去。
    瑟菲斯下意识的往后。
    琴师却狠狠的扼住了他的手腕，把玻璃瓶瓶口放在他的伤口下，他的血液很快填满了玻璃瓶。
    琴师满意的把属于它的水晶塞子装上去，送回了自己的袍子里，随后又慢悠悠的把所有剩下的空瓶子都收起来。
    瑟菲斯趁他不注意，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想去拿回丢在一旁的白色权杖。
    琴师叹了口气，一只手飞快的劈下来。
    正中了瑟菲斯的颈间。
    在瑟菲斯倒地之前，琴师就抱着林安，像杰克那样跳出了窗户。
    当琴师进入自己的结界，与杰克汇合的时候，杰克正捂着洛亚的肩膀。
    “太慢了，这位魔王要撑不住了。”杰克抱怨道。
    琴师默默的望了眼被丢在一旁草地里的希迪，他随后也把林安随手丢了过去。
    琴师从袖口中拿出了装有瑟菲斯血液的玻璃瓶子，递给杰克。
    杰克握着玻璃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知道面色沉重道：“你真的，确定么？”
    琴师倒是悠闲的回答，“你当初不就这这么决定的么？”
    杰克挠了挠头，“如果这是错误的呢？”
    琴师用左手拍了拍杰克的额头，“来，我的祝福。”
    杰克随手拍开了琴师的左手。
    琴师无所谓的收回手道：“记得么？当初我遇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可风光极了。”
    杰克握着玻璃瓶的手紧了紧。
    琴师继续道：“当初你做了决定么？但你反悔了。”
    杰克笑道：“可我从未后悔过。”
    琴师也笑起来，孩子般幼稚和天真，却比任何美丽的东西都更加好看，“你还是不相信你的决定么？”
    杰克挑眉。
    “那就靠直觉吧。”
    杰克闭了闭眼，“你的意思是？”
    琴师望了望那朵飘在空中的游云。
    “靠你的直觉的话，你觉得——魔王应该就这样死去，亦或者是，让他活下去？”
    杰克的笑声更大了，“这个决定可关系到魔界的存亡了。”
    琴师理了理自己鲜艳的绿色袍子。
    杰克望着脸色苍白的洛亚，“真有趣，当时叱咤风云的洛亚，现在居然沦落到让我们来随意决定他的生死。”
    琴师抬眸，“把血给他，或许他会死，但也可能会活下去。或者不给他，让他自生自灭。”
    杰克想了很久，就到阳光都已经收敛，深蓝色的天空占据了一半。
    “给他吧。死了也没办法了。”
    琴师望着自己的金色琴弦，“光明信徒的血也许会加快他的死亡。”
    杰克边撬开洛亚的嘴，边说：“我知道。如果魔王真的要短命的话，我们都没办法阻止吧？”
    琴师望着自己的琴弦发起了呆。
    杰克拔去了水晶瓶塞，把那一整瓶的血液都灌入了洛亚的口中。
    洛亚似乎被呛到了，他猛然开始咳嗽起来。
    杰克把瓶子都倒空了，他随手就把玻璃瓶丢在一边。
    清脆的响声惊醒了神游的琴师。
    “嘿伙计，那是玻璃做的！”琴师不满的叫道。
    洛亚咳嗽到一半，他又猛然睁开了眼睛。
    杰克和琴师都被那双过分猩红的眼睛吓到了。
    洛亚望着他们，他没再咳嗽了，但脸色却顿时苍白的像个鬼。
    “该死的……你给我喂了什么！”洛亚低声道。
    琴师望着他，道：“光明信徒的鲜血，放心，很新鲜的。”
    洛亚转眼看向杰克，他刹那间愣了一下。
    杰克小心翼翼的道：“你不觉得伤口痛了吗？”
    洛亚瞪了他一眼，“痛的都快死了！”
    琴师小声道：“他撑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杰克疑惑。随后他就看见洛亚又缓缓的倒了下去。
    “……刚刚那是回光返照？”
    琴师眨了眨眼。
    “也许吧？”
    杰克挥了挥手道，“应该暂时是没事的，我还听得见他的心跳。”
    天幕落下，遮去了阳光照耀下的碧蓝的天空。
    星辰大大小小的若隐若现，月亮却暗淡的看不见光彩。
    杰克升起了火。
    鲜艳的火跳动着，如绶带般的飘在木头上。
    琴师坐在杰克身边，“你该说说你和瑟菲斯的故事了吧。”
    杰克望着火，“那已经过去挺久的了。”
    “我看那个光明信徒年纪倒是不大。”
    杰克带着嘲讽的音调，“不大？这回你就猜错了。他比薇薇安。伦碧思还要大上五岁，对了，你知道薇薇安多大了么？如果活到现在，她已经二十六了。”
    琴师淡淡道：“哦？”
    杰克回想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确看起来很年轻。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不过他是人类没错。”
    琴师忽然把手放到了火焰上。
    杰克被他吓到了，连忙把他的手抽回来，“你干嘛？”
    琴师收回手，“知道么？小孩子都有很大的好奇心，而且很大一部分的小孩子都会像我这样去玩火。他们只是不知道火焰的可怕。”
    杰克勾了勾嘴角，“虽然你说的话一直很奇怪又没逻辑，不过绝对没有这次这么的——让人一头雾水。而且，不要做这么孩子气的事情！”
    琴师置若罔闻，“不过，当他们触摸到了火焰，知道了这些可怕的火的温度后，他们就知道了，这些美丽的东西是不可以碰的。”
    杰克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听。
    琴师倒是不在意，“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告诉其他的小孩子，火是不可以碰的，但这些小孩中，又有谁会听呢？他们还是会去尝试着感受火焰的温度。”
    杰克望着火焰，他沉默了良久。
    火焰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响了一整个晚上。
    在黎明到来之前，杰克才恍然道，“看来瑟菲斯也成为那些小孩子的一员了——可他是个人类啊！”
    琴师淡淡的戳了戳木头，道：“火焰的温度是很滚烫的，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去碰的好。但总需要有人来试探一下它到底有多滚烫，才可以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去研究。”
    杰克大笑起来，带着很多情绪，好比嘲讽，好比悲伤，好比幸灾乐祸，好比兔死狐悲。
    “瑟菲斯，就算他看起来多么像个人类少年，但他现在已经离人类、少年这些名词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