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之登基的第四年，叶清寒日渐消瘦终日缠绵病榻。
    跟随他的小厮不忍看他日渐憔悴暗中进了宫，跪在御书房前不肯起来。
    “皇上，主子，主子快不行了。”他隔着木门，苦苦哀求：“求皇上去看他一次吧。”
    李敬之将手旁的砚台狠狠砸向了木门，怒吼：“滚！叶清寒勾结北国意图谋反朕没处死他已经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了。”他揉了揉额角，压下心中的暴怒，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外面小厮苦苦哀求的声音扰得他无法平静。
    清寒……
    叶清寒……
    为什么连你都背叛我！
    他焦躁地站起身，不停地在房内踱步，神经质地喃喃：“不行，这位子是我的，这位置只能是我的。”他猛的停下脚步，对着外面的侍卫道：“来人！把这无礼的奴才给我拉下去。”
    侍卫犹犹豫豫地回答：“皇上，这……是丞相大人的贴身小厮啊。”
    李敬之一把推翻桌子，巨响吓得门外的侍卫一个哆嗦立马跪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你们就知道一个叶清寒！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的存在，啊？！”从门内传出的声音满是急躁，侍卫们连忙答“不敢”。
    李敬之一把踹开门，眼神凶恶地仿佛被夺食的饿狼，让人不寒而颤：“把这奴才给朕拖下去！不然死的就是你们！”
    侍卫连忙将额头已经见血的小厮拖了下去。
    小厮哭叫着被渐渐拖远：“皇上，奴才死没关系，但是求您见主子一面啊！求您去见主子一面啊！”
    “……”李敬之沉默一会儿，尔后问一旁的贴身太监：“叶清寒病了？”
    贴身太监答了一个“是”便不敢再开口。
    近些年李敬之的脾气越发古怪，连往昔最机灵的贴身太监也摸不准他的心思，甚至有不少人因多话或少话而失了性命，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李敬之稍稍思考了一下，尔后道：“准备马车，朕去看看。”
    李敬之初登大位的时候，叶府甚是气派，而今却没落地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影子了。
    门前的凄凄荒草让李敬之有种走错了地方的错觉。
    听到外面的动静叶清寒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就披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越发显得面白如纸，体弱不堪。
    “皇上。”叶清寒朝他笑笑：“罪臣身体不适，恐怕无法行礼了。”
    李敬之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双唇，喃喃地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君是君，臣是臣，这句话不就是他说的吗，怎么如今听到那人这么称呼感觉如此惊慌呢？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他自我安慰着，随后冰冷冷地开口问：“听闻你近日病重，特来看看，免得让能臣觉得朕虐待有功之臣。”
    叶清寒只是笑：“陛下放心，罪臣无碍。”
    两人之间再一次沉默了下来，李敬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既然没事朕先走了。”
    叶清寒忽然感觉很冷，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靠在内门门框上，慢慢滑了下去，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泪痕。
    先是他父亲被怀疑反叛，后来是他的哥哥，再后来……就成了他。
    这叶府一日日地没落，一日日地……不复当年……
    三日之后，北国大军攻入京都，朝中百官谁也没料到，被他们不屑地称为北蛮子的军队居然如此强。
    金关失守，雁门失守，到最后，竟然就破了京都。
    所有人的心都慌了。
    逃！快逃！
    这成了朝堂之上唯一的声音。
    李敬之站在大殿中看着所有人都走了，带着那些值钱的物品，慌不择路地逃窜。
    他袖里藏着剑，一柄短剑，短到可以完全藏入袖中。
    亡国之君，有何颜面活于世上？
    他哈哈大笑着，看着四周华丽的宫殿。
    “敬之，跟我走。”仍旧是惨白的面色，却平静地仿佛可以撑起整个天地。
    李敬之看着他，仍然是昔年的眉目啊，可是这个人背叛了他啊。
    他微笑着抱住他，似乎这只是个温情的拥抱，可是下一刻，他抽出袖中的短剑，朝着那人的心房，狠狠刺了进去。
    叶清寒倒在他怀中，血不停地流出，染红了他青色的长衫。
    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有的只是平静。
    “清寒，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我不计较你背叛了我，好不好？”李敬之低声撒着娇，不断磨蹭着叶清寒渐渐冰冷的脸颊。
    “李敬之！”浑身浴血的方谦从外面杀了进来，“你干了什么？！”
    他冲上前一把夺走了叶清寒，查看他的伤势，叶清寒朝他摇了摇头，扯着他的袖子靠在他怀里轻声说：“记得答应我的……记得，记得你答应我的……记得……”他闭上了眼，手无力地垂下，安静地仿佛只是在沉睡。
    方谦探了探他的鼻息，手紧紧握成了拳。
    那一瞬间，恨排山倒海而来。
    “李敬之你给老子滚！快滚！”方谦闭眼狠狠咬着牙，怒吼着。
    李敬之喃喃地想要靠近叶清寒：“清寒……清寒……”
    方谦一剑刺中他的肩膀，睁开的双目赤红：“你他妈滚！”
    正好元和带着士兵走了进来，方谦立刻下令：“元和，把他给我赶出去！”
    元和看着他怀中已经永远闭上眼的叶清寒，心下了然，朝着李敬之冷笑一声便把他拖了出去，任由李敬之怎么吼叫谩骂也未停手。
    “你分明答应了我，却为何甘愿死于他手……我们本可以共同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的……叶清寒……”方谦低低地说，眼角泪痕清晰。
    史记载：嘉孝帝在位三十二年，统一了分裂已久的南北国，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只是不知为何，丞相之位永远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