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虽然颇有学问，但也不知怎的，至今还是个秀才，白日里他会去私塾教导学生，稍晚一些，便在自家院子里摆弄那些蔬菜水果。书生虽然不富裕，倒也能自给自足，果腹还是没问题的，至少在污来之前是这样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多了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妖以后，原来藏在地窖里白白胖胖的萝卜白菜比平时消耗的更快，怕是这个冬天是绝对过不去了。
    书生摸了摸萝卜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看向污：“今天怕是没有白米饭了，待会我去地里挖两个番薯吃吧。”
    污没有异议，盘着腿闭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书生撇撇嘴，心想他倒是好养活，认命般收好余粮，书生又将裤腰带勒的更紧。
    刚出门，一件衣服就稳稳披在自己肩上。
    “外面冷。”
    “哦……”书生默默地将自己裹进衣服里。
    “轰隆---”雷声响彻，随后天下起了雨。也不知是不是那龙王发了怒，书生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雨，几乎倾盆而下。地里很快积了水，书生连忙抢挖番薯，若是泡的久了，也就坏了。
    污从窗外看过去，书生狼狈不堪的样子一览无遗。原本一丝不苟被收拾好的发凌乱不堪，粗布白衫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泥水混着雨水从颊下滑过，书生咬着牙，手下动作却不停。污叹口气，便去帮他。一人一妖合力便快了许多，越来越多的番薯被搬回草屋里。
    终于，雨停了，番薯也都挖回来了。书生感激地望向污，突然觉得这个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反而……有些善良？书生被这一闪即逝的念头吓了一跳，脸皱的像包子。
    这时，污突然凑过来伸手就要去脱书生的袍子，书生这才反应过来，羞恼地按住污的手：“你！你这是作甚！”
    “脱衣服。”“那你脱我的作甚！”
    “会冷。”书生突然打了个喷嚏，虽然身子是冰冷的，但书生心里却暖暖的，之前的衣服现在的关怀，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不对，是妖。
    污很真诚地看着书生：“你们人容易死亡，需要谨慎些。要不然我会变成你们说的“鳏夫”。”
    “……”书生无奈，只得随他去了，其实他真的好想告诉污，他们人衣服比较习惯自己脱。
    “你干什么！”书生被一股脑扔进已经准备好的温水里哇哇直叫。
    “帮你擦洗。”
    “……”
    于是在污全程参与的情况下，书生被洗的白白净净的放进被窝。
    夜晚很寂静，月光很皎洁，书生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看着边上早已入眠的污，书生撇撇嘴，默默缩进被子。
    书生病了。估摸昨天还是受凉了，一张小白脸透着不自然的红晕，嘴里无意识地呓语着什么。污仔细想了想，虽然人的病他并不擅长，但退热还是至关重要的。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书生的额头，冰凉冰凉的，书生舒服的往他这边拱了拱。污拿开手，书生便不满地皱眉。污只好一直把手搁在书生额头上。幸好他是妖，就算坐着不动一整天也不会不舒服。半夜的时候，书生的烧退了，但整个人看起来异常虚弱“水……水……”污连忙把杯子放在书生嘴边，尝试着给他灌了几口，却都被书生不自觉吐了出来。
    唔……好难受，我要喝水……书生模模糊糊地想，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被渡了过来，书生下意识吮吸，然后舌头便被夺了去，那人肆意攻略，书生不得不张嘴喘息，然后源源不断的水被喂了进来。
    “书生啊，姨来看看你。”大清早，房门被扣响。
    “花姨？”书生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了门让人进来。
    “哟！你这是怎么啦？”花姨连忙扶了扶看起来马上要倒下去的书生。
    “没事……咳咳……”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照顾好自己，快去床上躺着，姨给你煮几个蛋补补身子……”直到书生突然被“人”拉走，花姨这才惊讶地发现屋里还有“人”。
    “我扶他。”污没有什么表情，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碰书生。
    “这位是？”花姨疑惑地看向书生。书生张张嘴，看了眼污，前些日子碰到的妖，这让他如何解释。
    “他是我远房的一个……一个……”
    “我唤萧污，是他表兄”污插嘴道。
    “对对对！他是我表兄……”总比妻子强……书生安慰自己，脸又红了，却是因为撒谎。
    “哦，是书生的表兄弟啊，咳！都是自家人了！那你替姨多照看照看书生。”
    花姨笑了笑，显然是相信了，这才安心离开回去给书生煮蛋。
    书生饿了许久，三个水煮蛋很快下肚，又被污喂了些番薯，这才精神起来。污看在眼里，趁他复又睡去，端回来一盅鸡汤。书生是被鸡汤的香味唤醒的，污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欢喜的，忙递了勺给书生。
    书生舀了勺鸡汤，鲜香滑口，吃了些鸡肉，松软入味，“你也尝尝吧。”书生笑的开心，污张口下肚。
    “对了。”陶醉在美味中的书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这鸡汤哪来的？”
    “隔壁村拿的。”
    书生惊的差点把汤喷出来！
    “咳咳！你这算是偷窃啊，快随我去向人家道歉！咳咳……”
    “我给了银子。”
    “你哪来的银子？”书生自然不信他会有，毕竟他可从来没见他出去挣过钱。
    “从你衣服里拿的。”污面不改色。
    “……”你这也算偷窃！
    书生捏着钱包暗自神伤，始作俑者则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罢了罢了，钱乃身外之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去他也是为了自己，书生郁闷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然后掺了些水进去留着炖白菜。
    “想和鸡汤告诉我，我给你拿。”污正经道。
    “能告诉我怎么把这碗还给人家吗？”书生避过这个话题。
    “这样。”污眨眨眼，书生手里的碗立刻不见了。
    书生愣了愣，这才想起他是个妖，会些妖法也是很正常的。
    此事这才作罢。
    书生酝酿了一下词藻，刚想说些什么事例告诫污，不管怎么样，对于人来说偷窃都是不好的，下次决计不能再做了云云，屋顶就塌了，瞬间散落的茅草噼里啪啦落下来，空留下四壁和站在中间发呆的书生。
    他这是遭报应了吗？书生欲哭无泪。
    “是我。”污沉下脸，抬头看了看天。
    “啊？什么？”书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可没想过污闲得无聊会去掀屋顶。
    “这是天谴。”
    “轰--”剩下来的四壁也塌了。
    “……”书生的突然抱头蹲在了地上。
    “作甚么？”污好奇。
    “我怕天也会塌下来。”
    因为书生家一夜之间塌了，村民们纷纷赶过来表示慰问，然后同时注意到了书生的“表兄”污，书生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只妖，污那副皮貌还是俊美非常的，原本长得也算极好的书生站在污的旁边立马就被比了下去。
    然后慰问大会就变成了相亲大会。
    这边问“萧表哥可是娶妻了？瞧瞧我家荷兰怎么样？”
    那边立马抢答“你家荷兰怕是早就有意中人了，还是瞧瞧我家的香蜜吧。”
    “还有我家彩霞！她还会吟诗作对哩！”
    “来你陈叔家坐坐呵，让菊华做顿好的！”
    “……”
    书生被挤出了人群，只得在一旁看着这格外热闹的场面。说到底，乡亲们是瞧着污那身看起来就不是俗物的衣服去的，比起让自家女儿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相夫教子，还是出去的好。书生叹口气，准备回去收拾一下屋子里的杂物。
    “你去哪？”一直沉默着的污突然不高兴地瞪他。
    村民们一愣纷纷把目光投向书生。书生讪讪一笑：“回去收拾屋子。”
    村民们这才想起他们过来的目的，只得尴尬地围过来匆匆安慰了几句便悻悻离开了。
    “萧表兄，可别忘记来你陈叔家坐坐。”
    “也顺便到你李叔家坐坐！”
    “……”
    即使书生不看污也知道他的脸有多黑，可是他平时明明经常声称自己是他的妻子，那为什么这次却一言不发呢。也许是书生看他的次数太频繁了。污突然道“你不想让他们知道。”
    “谢谢……”书生默认了，他确实没有这个勇气，而且对方还不是人，被村民们知道的话，自己和污是一定会被拖过去浸猪笼的或者会被活活烧死，书生抖了抖，只觉得后果严重。根本就没意识到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污的妻子。
    因为房子没了，书生连带着污都暂时借住在花姨家。“书生啊，花姨家就两间房，你和你家表兄挤挤吧。”“谢谢花姨。”书生眼眶有些红。花姨对他而言更像娘亲，总是这么照顾自己。“没事，多住几天吧，房子的事不急。”书生点点头应了声，便拉着污去了里屋。花姨家的条件他是知道的，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你说我该怎么办……”书生的眼眶越来越红，眼泪断了线一样掉下来，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是积压积的太久吧“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好……总是给人添麻烦……这次害你也那么倒霉，我……或许早就应该死在哪个地方，省的你们陪我一起倒霉，娘亲当年因为生我难产便去了，父亲郁郁寡欢多年也去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样就不会有人倒霉了……”书生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下：“我考了这么多年科举，到现在还是个秀才……为了上京赶考祖宅都被我卖了……可是我还是秀才啊……”
    “你很好。”
    “真的？”书生呜咽着半信半疑地抬头看过去。书生精致的脸上泪痕尤在，被他自己咬的唇红艳诱人，污一愣，便吻了刚好抬头的书生。他从来不压抑自己的欲望。
    书生瞪大了眼，原本想要推拒的双手却在看到对方眼里的情意后攀上了污的肩。
    唇齿纠缠，未经人事的书生在污的掠夺下无助地软了身子。
    好不容易分开，书生已经娇喘连连，潮红的脸上都是羞意。“你你你！”
    “什么？”
    “不许你随便轻薄我！”
    “我没有随便。”他这是在安抚妻子罢了。
    “睡吧。”污突然道。
    “哦……”
    书生红着脸翻来覆去，只得狠狠瞪了眼已经熟睡的污。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