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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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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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人间烟火不断。妖王眼看着人界从荒芜发展到鼎盛时期,眼看着魔界自鼎盛时期逐渐没落黯淡。而只有妖界,一直都很是无趣,是的,只能说是无趣至极,自妖王问世,妖界一改往日,用天庭那些老神仙的话来说就是“改邪归正”,原本充满杀戮的生物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整个妖界井井有条,倒是愈发靠近人界,买卖并存,劳作休作,只是这样的轮回太过漫长,徒留给强者一地落寞与无所事事。与昔日盟友魔界分道扬镳也罢,与仙、人界互不打扰也罢,妖王在平衡着妖界与其他界的同时也是寂寞的。漫长的岁月里,妖王始终孤身一人,信仰需要的只是存在,信仰何曾需要陪伴,信仰也只是信仰。妖王从来都不是幸运儿,他失去了他最宝贵的宝物,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宝物。
那个时候妖王还不是妖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为妖界所不齿的半妖,唤污,流离在人界,若非拥有一身妖力,他倒是像极了凡人。游荡在俗世的污带着沉默无言踏遍了四方,几经漂泊,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停留在一棵柳树旁,笛声伴雨潇潇,空平寂寥之意。可谓吹者无心,听者有意,次日重游此地,果不其然又耳闻到相同的笛声。哦,那是个看起来很是潦倒的书生,一身灰衣,形容消瘦,背着个竹排席地而坐,怕是落了榜正愁着呢,可近些了去看,又分明不是那样,书生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看起来很是愉悦,眉眼含笑,嘴角勾起,执着那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污有意在书生面前现出身形,而书生几乎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是不羁,也是沧桑,那一头银发也着实诡异。于是他莫名想到那书中所说的狐妖,听说狐妖好看的紧,于是他眯着眼端详了半会儿,嗯……倒是符合书籍所记载的,可,可它们偏好的就是食人精魄,这,这该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小书生嘴角一垮,分明是受了委屈的模样。而那头银发的主人也确实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书生一时情急,有些慌乱地躲在了树后,拼命地低下头心里盘算着自己有没有被人家看见。
污慢慢渡到缩成一团的书生面前,看着他发抖的身子不禁有些好笑,什么时候凡人已经胆小成这样了?
“你,抬头。”故意用了强硬的语气,满意地看到这个胆小的凡人又缩了缩。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书生咬咬牙,一跺脚,先下手为强,扑了上去。
“还请狐妖大人手下口下留情!在下,在下尚未金榜题名,颇有不甘,可否待我光宗耀祖之际再来取我性命?届时学生必定不会反抗!还请狐妖大人成全!”也不知书生哪来的勇气竟抱住了污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苦苦哀求。
惊讶之余,污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看着哭的一脸傻气的书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人间是有这样的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亏他还是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穷酸书生,这样一来与人间的女子又有何区别?于是他冷淡道:“我,不吃人。”
“难不成你,你不是狐妖不成,那为何一头银发?”还跑来吓他!书生胡乱抹了把脸,突然想到书中有提及世间有一些不知名的村落处,存在着一些异瞳异发之人,莫非这人便是书中所说得那类人?是了,是了,若是狐妖哪会耐心听他心愿?
“我非狐妖。”亦非人,几乎是面不改色道当然污并不知书生已自觉为自己想好了出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在下唐突了,还请兄台莫要见怪!”书生红了脸,恨不得钻进地底,这场景落入污眼中便是另外一回事,那红的发烫的脸分明是凡间女子对情郎的心意。区区凡人竟大胆肖想吾族,实在是不自量力,本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可污也确实是第一次遇见“感情”这事物,于是心一软,这才“勉强”好好打量了书生一番。书生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可要论起姿色来,与那花枝招展的妖姬自是不能相比对的。
“我不怪你,我允了你便是。”污想了想,很是认真的回应了了书生的“心意”。污向来随心而行,几百年来也就书生敢直接表示自己的心意,污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格外受用,所以以后这个书生就是自己的伴侣了,用凡间的话来说就是妻子,污的妻子。
“???”书生虽不懂污后面那句话的意思,但知道对方不在意便好,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书生与污道了别,污倒没说什么,好脾气地让人家离开了。
书生拾起一旁的细软打算继续上路,可走着走着,只觉得身后有个人影悠然自得的跟在自己身后,书生走的疾,那影子亦是;书生走的徐,那影子亦然。胆小的书生顿觉毛骨悚然,于是只得拼了命的往前面跑,连鞋履跑掉了也不自知。“终于到了!”书生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打开那柴门,便回了自家屋。
“你的。”递过去一只鞋。
“嗯……嗯?!!!”
刚喘过气的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某人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喝着这屋子里最值钱的茶水,吃着这个月唯一的口粮,那悠然闲适的样子好不快活。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书生瞪圆了眼气鼓鼓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这般粗粮淡水,你是如何过日子的?还有这床,如此硌人,夜晚如何安睡?”说话的可不是污,他皱着眉,想着自己的妻子竟是在这种破地方生活了数年,也亏得书生够吃苦耐劳了,若是嫁给自己之前就饿死了,岂不是会抱憾终生?也叹这人命数短,匆匆百年,已是轮回,书生若不是嫁给了他,怕是也只能在此地度过余生了吧,毕竟人间的地价可是贵到三界尽知。无论怎么算,这书生跟了他就是摊上大便宜了。
“对不起……”书生不好意思地地下了头,下意识地道了歉。
“我会尽力去习惯你的。”完全是大发慈悲我很勉强的语气。
“那麻烦阁下了……”
“嗯,确实是个麻烦。”
“……可为何兄台会出现在我的房间?”还喝我的茶!吃我的干粮?!
污厌恶地吐出茶叶渣子,大手一挥,于是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忘了告知与你,我决定娶你为妻,这是聘礼。”污指了指自己变出来的好东西,倒是严肃认真的很。
“……”呜呜呜,书生看着满桌子凭空冒出来的美味佳肴简直欲哭无泪,原来他真的是妖怪,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快收下。”见书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紫,一副不怎么情愿的神情,污加重语气。
“可在下是名男子,怎可嫁与他人为妇?”书生没了底气,弱弱嗫嚅道,竟完全忘了人妖殊途这一说。
污又皱了皱眉:“我不介意。”女子与男子有何不同?
“……”
书生勉强收下平时没瞧过的东西,心里郁闷的很,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要与这妖成亲?想着想着,人也就渡到了门前,刚跨出去一只脚,污就发话了。
“过来。”
被抓包的书生只得顺从地一点一点地挪过去,污不耐他这般磨蹭,于是大手一挥,书生便到了手里。可怜的书生看着扯住自己衣服的手惊异地睁大了眼,难不成这是要吃他不成?难道妖怪们的习俗就是吃自己的妻子?那他……那他岂不是小命休矣?!
“别吃我,呜呜呜,不好吃的,我没几两肉,且尚未沐浴,熏人的很。”书生哭丧着脸,鼻尖红红。污看他这样,有些好奇,于是戳了戳书生的鼻,嗯……触感还是绝佳的。虽说污尚未使劲,可怜的书生还是被戳的连连叫痛
“戴上它。”无视一脸哀怨的书生,污拿出一根红绳。
“这是……?”什么。
红绳直接绑在了书生脚上。
“……。”
“戴上此物,你便是我污的妻,我会护你佑你直到老死轮回。”
“此话当真!”书生两眼发光,保住小命在此时显得格外重要。
“当真。”见书生看起来很是兴奋,污的眼底也有了笑意,于是一把将书生抱上了床塌。可是原本只需容纳书生的地儿这时平白多了一妖,所以格外拥挤起来,污和书生几乎都贴一块了。被强行带上床的书生小脸更加惨白,也不知妖的成亲礼数是甚,万一是什么开膛破肚他还是咬舌自尽罢了,也好过平白受罪于这妖人。怨吗?恨吗?于书生而言都不是,他只悔自己先前未多做善事,才惹来如厮冤家煞星。
“你怕我。”不是问句。
虽然相处才不过一天,书生的自觉却告诉他,污很是不悦。
“没有……我,我……”书生想辩解,却发现原来语言到了口中想要拼凑出自己违心的话是如此困难。
一人一妖的相处模式显然并不如意,一个不愿多说,一个满心惶恐,气氛仍然压抑,妖与人的鸿沟从未消失。
“睡吧。”污放过了书生,起身走了,但他并未走远,而是坐在了白天的凳椅上。论岁数,污再怎么比也是大过100个耄耋老翁的,更何况是这小书生,也许是活的久了见的多了,污的耐心一向很好。
书生见他走开去,一时也是松了口气,只想着性命暂时无忧,这么一放松白天赶路的疲倦涌了上来,眼皮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打架,终是当不过周公的诱惑,睡了过去。哪知还没过多久便被门外的动静闹醒了。
天尚未亮,即使在屋里书生也能感觉到寒风带来的冰冷刺激,隔壁花姨的大黄狗不停地对着一个方向吠着,书生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还是披了件外套,这才磨磨蹭蹭的出去。
屋外,一妖一狗,兀自大眼瞪小眼瞪得正欢,污撇撇嘴,手腕一番,大黄就飞了出去,砸在了稻谷堆里。书生正巧撞见这一幕,吓了一跳,匆忙赶了上去制止了似乎还想干什么的污。“等等!放过大黄吧!花姨膝下无儿无女,也就和大黄相依为命了!”书生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乞求,倘若污真的非要大黄死不可,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但花姨平时对他不薄,他总要做点什么才是,更何况惹上这妖的是自己。也不知道这妖还有几分人性,书生紧张极了。污垂眼看了看书生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无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书生舒了一口气,赶紧将大黄赶回了花姨家。污看着他对大黄那关切的神情,不由握了握手心,余温还在。
“进去吧,外面冷。”书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道。污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这人明明就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屋子里,或者说是他不喜欢自己?这个认知令他眉皱成了一团。一阵寒风刮过,书生抖了抖,看到污汇成一道的眉峰以为他也是冷极,于是试图将他拉进来。污对他的大胆并无不悦,只是淡淡道:“我是妖。”书生又是一抖,垂下头,睫毛微微煽动“我知道你是妖,没那么脆弱,即使一点小伤也不会怎样……但是妖也会冷会痛啊。”污不解,疑惑地看着书生伸过来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知觉慢慢回来,污这才感觉到脸上辛辣的疼痛。不过这点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当初妖界大战伤痕累累他也从未在意。反倒是现在,污的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书生把他安置在床上,然后烧了水替他处置一下伤口。看着污脸上分明是被大黄划出来的抓痕,书生思绪复杂,原来刚刚他只是想保护自己,仔细想想,即使污出手了,也只是让大黄躺在草堆里,并未做出什么真正伤害它性命的事。而他……而他……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书生不由有些羞愧,手下的动作更是轻柔,生怕碰疼了对方。污任他擦拭,目光却牢牢定在书生身上。“你是我的妻。”书生噎了一下,手下动作不停。“你没必要对我感到愧疚。”“谁。。。谁愧疚了!”书生心虚的眨眨眼,顺手把被子盖上。“睡吧。”污不再多言,闭上眼。书生郁闷地看了看唯一的床,掀开一角挤了进去。
明天一定让他睡地上!第一次与妖同塌的书生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