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北方的黄土大道上，一匹白马绝尘而过。扬起的漫天尘土，让过路农夫准备挑去集市卖掉的蔬果遭了殃，气得农夫掐腰破口大骂。
    忽然，已渐远去的白马昂首停蹄，仰天长嘶，竟调转方向沿原路奔驰而来。见它疾驰狂奔的模样，农夫顾不得再骂人，赶紧护着自己的一担劳动成果往路边让，生怕被马蹄踹翻。
    又是一声长嘶，白马抬起前蹄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开了口：“去永安，可是这个方向？”
    暴起的灰尘逐渐散去，农夫眯着眼睛抬头一看，骑马的人是名女子，看身形模样年纪应该不大，只是她的脸用黑纱半遮着，无法看清容貌。尽管如此，那双黑亮的眸子，还是让他看得有些失神，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子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并不恼火，又加重声音问了一次。
    农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对对，向北走。”他前后张望一番，关切地说道，“姑娘孤身一人前往永安，这段路可要多加小心呐。”
    “怎么讲？”
    “过了前面的小镇，再往前就需要翻山渡河。而且，最近小镇上不太安宁，听说总有年轻的姑娘失踪。我看你像外地人，又一人赶路，不太安全啊。”农夫的警告很恳切，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多谢提醒。”子衿调转马头，点头表示谢意，“如果有人问你是否看到过我，请告诉他们我向东边的岔路去了。”
    说完，双腿用力一夹马肚，怒马奔腾而去，又卷起尘土黄沙，只不过这次农夫并没有气愤，只是看着远去的俏丽身影有些出神。
    果不其然，沿着大路向北走了不久后便有一座小镇，北依高山，向东西两侧都望不到尽头。若想继续北行，只有翻山这一条路可行。
    询问了当地居民过山的路径后，子衿决定弃马前行。只可惜，镇上的马市寥落几人，白马没能卖出很高的价钱。掂掂钱袋里的几块碎银子，她心想如果马主人知道自己被偷的这匹好马居然只换来这点钱，恐怕要吐血了。
    “希望你的原主人能追到这儿，把你买回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要求农夫指岔路的行为，子衿温柔地轻抚几下马鬓当做告别，转身将钱袋塞在腰间向北郊走去，她将在那里进山。
    没有走出多远，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走到一个摊前假装看胭脂，借助黄铜镜仔细观察身后的情形，发现大约有五六个神色鬼祟、眼神飘忽的男人，不约而同地往自己的方向看来。联想起农夫的话，子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镇上集市人来人往，不方便下手，她决定到郊外偏僻之地再解决麻烦。于是，她若无其事地向小镇的北郊走去，那几个男人见她没有防范，越跟越近。
    由于小镇北依高山，郊外人烟稀少，只有一座简易的茶馆供准备进山的行人歇脚休息。子衿向茶馆小二打听了具体进山的途径后，没有停留片刻，便疾步向山脚走去。
    她想快点解决掉那几个男人，否则等天色暗下来或是被他们跟进山中，那么她以一敌多的胜算就要小很多。她没有想过寻求帮助，前路漫漫，她必须要用这些年所学保护自己。
    走出很远的一段路后，茶馆小二的吆喝声都已经听不清，子衿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那几人的踪迹。周围环境安静得过分，撩拨着人心底的不安。
    她集中精神继续向前走，突然听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疾走几步，她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衣裙破烂、头发蓬乱的年轻女子正倚着树干绝望的呼喊。
    没想到真的有人会经过如此偏僻的地方，女子停止了呼喊，她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子衿的裙摆，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努力想说点什么。
    子衿看到她的手背上布满伤痕，有的是被丛林藤蔓划伤的，有的看起来则像鞭伤。她蹲下来示意对方不要着急，从包袱里拿出水袋让她喝点水，问道：“你遇到了什么事？现在有我，你不要怕。”
    “我……我叫春华，两天前被几个男人绑去了妓院，他们要我卖身，我宁死不从，他们就打我……”女子喝了点水后精神有所转好，她小声啜泣地诉说可怕的遭遇，期间一直紧紧抓着子衿的手，似乎心有余悸：“我昨晚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可夜色太深我看不清路，身子又没了力气，幸好得遇姑娘搭救。”
    “妓院？那是什么地方？”自小在山中长大，对世事还不深熟悉的子衿免不住好奇。
    “姑娘莫要打趣，”春华怔愣了一下，见她一脸茫然，略显难为情地开口道：“那自然是男人寻欢作乐的风月场。”
    子衿觉得她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女子的手腕，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女人有蹊跷。为安全起见，她试探性地问道：“你被绑去那种地方，又万死不肯相从，那他们不会对你严加看管吗？”
    “他们将我囚在柴房，吃饭睡觉都不允许给我松绑，那些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可姑娘你的手腕细白如葱，丝毫不像被绑了两天的人。”子衿边说边握住对方的手腕，眼神从探究变得犀利起来。
    春华见已漏破绽，干脆卸掉伪装，露出凶狠得意的神色。她迅速伸出未被控制的左手，一把尖锐的匕首在手腕翻转间已划向子衿的胳膊。
    子衿已有防范，及时钳制住对方的动作。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几乎在同时，春华狞笑着抽出右手，手指轻拈，一股白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
    不好，是迷魂散！
    子衿立即屏住呼吸，咬紧嘴唇让疼痛刺激着自己不要睡去。春华见**竟弄不晕她，面上露出狠色，用力击掌三声，那几名从镇上就跟踪子衿的男人立刻从不远处赶了过来。
    “这次是个极品！嘿嘿~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别废话，先把她打晕再说！”
    “小美人，哥哥来咯~放心，我会小点劲儿的，让你不那么疼~”
    看着满脸猥琐拿着绳索靠过来的几人，子衿悄悄从腰间掏出一个袖珍小盒，打开后从里面飞出几只萤火虫般大小的飞虫，在一声清幽婉转的哨音后，它们分别扑向自己的猎物，用细小而尖锐的爪子撕裂粗糙的皮肤，刺透血管一头扎进温热的血液，贪婪吮吸着最爱的咸涩液体。
    几个男人只觉得脖间一痛，紧接着麻木的感觉从痛处迅速蔓延开来，动作变得僵硬而迟缓，最终重重地跌倒在地。
    春华见同伙纷纷扑地的奇怪模样，心中不禁害怕。此时，三十六计走为上。可还没跑出去多远，之前被子衿夺去的匕首已经从背后飞射中她的心脏。
    见她已死，子衿紧绷的神经才有所放松。她用仅存的清醒唤回那几只吸血的飞虫，将锦盒放到腰间收好，迷魂散的药性也吞噬了她最后的意识。
    只是，在陷入冗长的黑暗前，她似乎看到有一个人正向她走来。
    是敌还是友？这是子衿昏倒前最后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