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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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7(二)
少年昏迷了两天,而男人也照顾了对方两天。
这两天当中金田任又是给发烧的少年降温,又是给流汗的少年擦身,就连少年因为噩梦而大喊大叫时,也是男人在床边轻轻拍打少年的胸膛,语气温柔地哄少年再次入睡。
男人望着少年无意识流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地拂拭下去,然后转过身,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默默抽烟。烟灰缸里已经集满了烟蒂,男人却视若无睹,仍旧自虐般的酗烟。
变得更加沉默的男人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开口,长时间的缄默几乎让他忘记如何言语。双眼因缺觉而满是血丝,嘴唇也一层层起皮。男人的目光始终望着天花板不存在的一点,整个身子如雕像般坐在沙发上,唯有时不时挥动右手,弹烟灰的动作才让人觉出他并非一具尸体。
整个房子里只有缭绕的烟雾还有些生气,在空中无力地扩散游荡着。
男人的脑子钝得很,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性地回想自己潜逃的日子。
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的回忆。他像条老鼠一样游走在不同的地方,遇见不同的人,在每个地方都不敢多呆,就算偶尔定居,也只是在极小的范围内活动。他克制自己上网的时间,强迫自己养成定时定点吃饭睡觉解决生理需求的习惯,甚至强迫自己去记住每个接触自己的人的长相,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他还养成了轻微的被迫害妄想症,任何人只要靠近他一米以内,他就会因为受到精神上的威胁而忍不住想去攻击,所以他从不在一个地方打工太久,免得有人自来熟地拿他当朋友。他不找女人,也不参加任何活动,唯一的社交就是限时上网时看几篇虐身的小说,然后去论坛灌个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当个万年潜水党。
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唯一不能忍受地是他越来越狂躁的施虐欲,虐杀宠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渴望看到更多的鲜血,创造更强烈的绝望——就像他折磨死那个人渣那样,要酣畅淋漓地宣泄和游戏,这种病态的狂热到了最后使得他看到的所有人都是鲜血淋淋的模样,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精神在亢奋时强制压抑下去。为了不让自己失控,他没日没夜地找那些血浆片,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看,看到最后他才发现这并不能缓解他的症状,反而让他的施虐欲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想虐杀别人的渴望一日比一日更加强烈,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要发疯。
随着回忆突然升腾起的狂热感觉让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他迅速将烟头扔进烟灰缸,然后发疯般冲进浴室。浴室里贴有一面半身镜。男人站在镜子前,开始做好饱受折磨的心理准备。
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颇为憔悴,但是面容却坚硬而冷酷。那双黑色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某种疯狂的光芒,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男人用双手撑住墙壁,抬头凝视镜子中的自己,他深深地呼口气,然后再重重地吐出,语气严肃而正经:“你不是杀人狂,不是变态。那都是出于正义的报复,在此之外的一切暴力都是反道德的。”
男人狠狠盯住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因充血而变成诡异的红色,“我理解你想要鲜血的欲望,但这是不正常的。要克制它,就像你克制自己其他非法的欲望。”
“不要失去控制。”男人开始难过得大口喘气,太过强烈的渴求从大脑深处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让他不得不握紧了拳头,连转移注意力都无法做到。
他的视线开始诡异的充血,脑海中的回忆开始咔咔作响,而就在这机械的古怪声响中,他虐死主犯的回忆开始再次倒带。
敲碎十指骨头的声音,以及主犯忍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那些混着碎肉的血液,他在对方的身上实施各种想要的虐杀方式,毫无犹豫,痛快至极。
没有控制,不该被控制,这感觉如此美好,应当被承认并延续。
无法自制的男人猛地一拳打在墙上,手指的疼痛多少让他回过神,然后他依法炮制得在墙上又打了几拳,力道大得几乎让手指骨折。过度的精神压抑让他的脑袋开始犯疼,男人不得不开始数数,“1993,1986,1979……”
当那种如潮水般感觉终于完全退去后,男人几乎汗流浃背。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自从逃亡后不久,他隐隐觉得自己无法控制那种施虐欲时,他就不得不自残。
他不能去参加类似性质的俱乐部会聚会,因为他绝对会虐死对方,无论是谁。他不能在知道自己所求为何物时故意纵容自己行凶。
男人在浴室里发了会呆,等心情平复下来后才打开浴室门,而就在他走出浴室的瞬间,一道无辜懵懂的视线望了过来,那个失去记忆的少年躺在床上看着男人,小小地低语,“哥哥。”
男人的身子僵了僵。这种仿佛被抓包的奇异感觉让他顿在原地。最后男人面无表情的走到少年面前,问,“什么事?”
少年半垂下眸子,过了良久才只说了一个字,“疼。”
金田任的眼睛缩了缩。少年每一次开口都只是为了说一个字:疼。而这疼痛的来源,却又都是他所造成的。
男人静默地走到床边,纯黑而冷漠的瞳孔望向少年,最终只是扯扯嘴角,“很疼?”
少年极小弧度的点头,脸上青紫的伤痕显得皮肤更加病态的白皙。
男人看着这样的少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站在床旁,转头看着外面蓝色的天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漂浮的白色云朵上。
“哥哥。”在男人沉默时,少年轻轻地呼唤道。男人转过头,看向少年,“怎么?”
“哥哥会帮我杀掉爸爸吗?”少年垂下眼睛,沙哑的嗓音更加低沉,“爸爸不是好人,我想要杀掉他。”
男人的眉头猝然跳了一下,他凝视少年黑色的眼睛,反问,“不是好人?”
“对。爸爸总是在虐待妈妈。”少年的眼睛垂得更低,声音越渐轻飘,“我看到了血。很多血。”
很多很多的血,就像恶魔附着在我的瞳孔,再撕不掉。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男人在良久的无声后将手放到少年的头上,“我会的——所以,先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