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君安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着哥哥：“哥你自己进浴室，我帮你拿浴袍和和毛巾牙膏牙刷。”
    “。。。。。。”祖北无力。为什么自己弟弟越来越不！听！话！专属哥哥的威严呢！此时祖君安不是应该在他面前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称是么！
    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进浴室。妈的，一群混账玩意儿，全部来灌他这个酒量本来就小的南方人，还美其名曰‘难得一见’，我呸。
    “对了，哥，明天等你睡醒了我们去宠物市场看看吧，我真的想养点什么。”祖君安一面将东西摆放好，靠在洗漱台边开口。
    “唔，好，不过我不熟，只能陪你看看。”
    “没关系，我对品种没什么要求，有缘就行。”
    “养个猫阿狗啊什么的，确实也挺好，至少有个活物天天在家里等着你放学回来。”
    至少有挂念你的活物在等你回来。
    虽然将人与宠物相提并论并不合适，但祖君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上一世的女朋友。
    也不对，那应该叫前女友，他死时，两人已经分手。这件事引起的爆裂不爽的情绪，算是害死他的导火索。
    那女人叫方荇。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把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曾经也说过，类似，还有我在家里等你回来这样的话，为了这个，祖君安那段时间虽然依旧和家里关系很僵，但他真的尽量收敛自己的行为——他甚至在改。
    他以为一团乱麻的生活会被因为方荇改变，最后脱离他感觉粘稠无力的堕落感。
    很可惜没有。
    他在重生之后试图找过方荇，但是得到的答案是C市没有这么个人。
    在他回到十四岁后，似乎一切都在改变。老天一定是不忍心看见家人那么伤心，所以给他一个便宜，让他回来补偿。
    祖君安失眠整夜，一直到他侧头看见天边泛白，才倦极睡了一会儿。
    祖北走进弟弟的卧室，看见床上的人依旧熟睡。
    此时是中午十一点半。
    君安的身体是家人担心的另一个问题。他并不虚弱，也不多病不是那种从小捧着那也不让去的，但哮喘始终差点要了这个弟弟的命，怎么敢大意。
    祖北起床后去拉开客厅窗帘的时候，看见桌上有一堆祖君安新买的常用药，还有喷剂。
    还行。祖北笑了笑。君安还是懂得照顾好他自己的。
    “君安——起来了，我们去外面吃饭，完了就去宠物市场。”祖北轻轻推了推祖君安，几乎是立刻，熟睡的人就醒了过来。
    “哥。”声音无比清醒。
    “没睡好么。”
    “不是，有点择床而已，不用担心。”
    “那就好。”祖北松了一口气。
    祖北没舍得让弟弟刚起来就下厨，大手一挥决定去外面吃。
    兄弟两个磨磨蹭蹭地就十二点过点来了，一前一后踱步出了公寓走在环境设施良好的小区中，满眼植物让祖君安因为睡眠不足稍微焦躁的心略恢复平静。
    “阿北。”一辆车行驶到他们身旁突然减速，祖君安转头一看，李尊。
    “四哥。”祖君安礼貌地开口。
    李尊朝他笑着点点头。
    “李尊，你住这儿？这位是？”祖北瞧见驾驶座上坐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不是他们圈子里的，却和李尊够亲密啊。祖北微微眯眼。
    “高敛，叫北哥。”李尊笑着对那男人说，高敛及其温顺地叫道：“北哥。”
    “认的弟弟。”李尊说罢将目光放在祖君安身上。“君安以后住这儿？”
    “嗯，你也住这儿？”祖北笑。
    “高敛住这儿，我偶尔过来。”李尊挑眉。
    这意思再清楚不过。金屋藏娇嘛，什么认的弟弟。
    “那行，现在说说你们准备去哪儿？载你们过去，虽然高敛驾照才考到不到两月，但是我教出来的，不用担心。”
    离得这么近。祖君安比那天更能体会到，从李尊的神态或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专属于久居高位的人所特有的倨傲。或许这一点，李尊自己都没有察觉。
    李尊的磁场和祖君安的相斥。
    祖君安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祖北的手。
    “我们准备去宠物市场——君安想养个什么宠物，小孩子就是好奇。”祖北镇定地说出来的话让祖君安想捏死这个亲哥哥。
    “宠物么？”李尊笑了笑。“有什么要求么，君安？”
    “这一次，他没有问祖北，指名道姓地叫了祖君安。
    祖君安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祖北不顾他的示意说出了他们要去哪里。
    没碰见还好，偏偏那么巧碰到了一起——那么就尽量老实，什么巧也不要耍，有时高位的人心眼却不一定广博。李尊那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拂逆，就算是小事。
    “也没什么，毛尽量短吧，不然打扫起来麻烦。”
    “那还真是巧了，我那儿一只拉布拉多刚配了种，生了六只，你要的话断奶了带你去看看。”
    祖君安知道这种狗。大型犬，毛短，温顺，虽然长大后食量大了点，但祖君安还是很有信心喂饱它。
    一条狗狗，不算私相授受吧？
    “好的，谢谢四哥。”祖君安适当带了笑容，他确实有些开心。他日后的伙伴有着落了。
    “说什么谢。以后在这儿上学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那行，你们兄弟两是去吃饭？慢慢吃，我和高敛先走了。”
    “好。”
    “北哥，君安弟弟，再见。”那高敛倒是很有礼貌地道别，发动车子走了。
    祖北和祖君安一直看着那车在视线消失。
    “特别是李尊，君安，不要和他接触太多，最好不要接触。”祖北严肃地说。
    祖君安真的巴不得离李家越远越好。上一世的祖家成了什么样子，他没忘，也从不敢忘。李璟是李尊的哥哥，复杂的家庭环境能培养出小白兔么。
    更何况，他不喜欢李尊高高在上的模样，单纯地不喜欢，对于一个他自身本来也不想接触，前世教训也提醒他不要往来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去交往。
    他低下头。‘嗯’了一声，祖北却以为那是弟弟在置气自己管得太多。
    他摸摸弟弟的后脑勺。“君安，有些事情大点你就懂了。。。。。。不过哥还是希望你把你的历史学好，就算是去挖坟在那些坟堆里呆着也比这些地方干净。”
    祖君安内心苦笑。他多想说他都懂，叫家人不要担心。。。。。。还有他学的是历史不是挖坟啊喂！
    半个月的军训必不可少，这几日祖北帮着晚上八点半训练才结束的祖君安，兄弟两一齐将祖君安住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明天祖北就得回C市了。
    “君安，记得有任何事都可以打张哥的电话，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好好照顾自己，按时给家里打电话。。。。。。”
    也不知是不是训练地太累，祖君安在床上听着哥哥的絮叨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祖北无奈叹气。弟弟大了，果然是要走不中留的。
    张持去送了好友，而祖君安在祖北的坚持下，没有请假送机。
    “我弟弟就交给你了，老张，别把他往圈子里带，君安不会喜欢。”
    “好好好，我知道了，您的话谁敢不听。”
    “看着点他啊，别让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
    “谁敢朝君安身边凑我杀了谁全家，行了吧？”
    “行，记住你说的，要是我弟回家少了一根毫毛你就等着我来找你吧。”祖北从张持手中接过行李。
    “老张，再见。”
    回应他的是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熊抱。
    “。。。。。。老张？”
    “阿北，你说实话。。。。。。这么多年，你甘心么？”
    问话换来耳边一声轻笑。“我有家人，有朋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碰见想结婚的人给你寄请帖专门要一份大礼，为什么不甘心。”他说得平静。
    “没事，到时候你尽管敲诈我。”
    “诶，诶，差不多行了啊，要是被什么熟人看见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就没姑娘稀罕我了，放开放开。”
    “乘坐xx航班第xxxxx号的旅客请前往56号登机口登机。。。。。。”
    “我走了，老张，你保重。”
    “知道。记得到了来个电话。”
    “到了就到了打什么电话。”祖北一边走向登机口一边嘟囔。
    张持笑了，这人一向刀子嘴，却从来不会让重视的人难过。
    阿北，你的弟弟，我会替你照顾好。张持看着那人潇洒的背影。
    比六年前挺拔自信，仿佛一切阴影都不能压垮的样子。
    他最好的朋友，阿北，一如既往地知道自己的目标。
    祖君安一眼看上一只纯米黄色的幼崽，小家伙趴在角落里咬着小鸡仔玩具，黑色的大眼睛像是漾了水，怎么看怎么可爱。
    “喜欢这只？”李尊敏锐地察觉到祖君安的视线在这只小家伙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一只都长，弯下腰大手一捞，抱起那只小崽儿递到祖君安怀里。“抱抱看。”
    才断奶的狗狗被略有些失措的祖君安怀抱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明亮地瞧瞧地上的兄弟姐妹，又瞧瞧祖君安，它的温度传递给了祖君安一种生命的信息与使命感。
    它叫得很小声，然后舔了舔祖君安的手背。
    “四哥，我就要它吧。”
    李尊笑。“行，你是现在带回去，还是等你们军训完了再过来接它？”他有些戏谑地看着直接被他从训练场上接走的祖君安。面前的人还穿着迷彩短袖，汗湿的头发贴了几缕在前额，脸还有些红。
    似是有所察觉，祖君安微微偏过身子，一面挠着狗狗下巴一面回答：“先放在这里吧，我军训期间没时间照顾它。”
    “丛绣。”李尊叫了一句，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看装束像是助手之类的人。“拿个项圈给这只戴上。”
    祖君安摸摸狗狗柔软的耳朵，用唇触了触狗狗头顶。“军训完了我就来接你回家。”
    “谢谢四哥，那我就先回学校了。”有些不舍地将小家伙放回地毯上，祖君安开口。
    “急什么，把你带出来不给你吃饭，张持要是知道了非得说我不心疼他弟。”这是一个内部笑话，鉴于在祖北走后张持全面接管‘哥哥’的一切职能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张持成功晋升为祖北另一个哥哥。
    “张哥不会这样想的。”祖君安失笑，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吃饭哪里都可以解决。
    “你小子不给你四哥面子是吧？”李尊佯装生气。“快点说，想吃什么。”
    祖君安心中迟疑一下。“川菜。”人都在这儿了，不好就这样离开。
    一顿饭下来祖君安反而与李尊的那位女助手聊得很欢。原因无他，他家狗狗的妈妈由这位助手带大，她很有经验。
    “不能吃甜食，一定不要把吃不了的糖果啊巧克力啊放在它能碰到的地方。”
    “也不要光吃狗粮，家里的饭菜也给它吃。”
    “定期去宠物医院，我这儿有宠物医院的名片，给你一张，我一直在这家，办个会员卡所有服务都75折。”
    祖君安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和一个女人交流养宠物经验的时候，很陌生的感觉，心中没来由的信任与温暖被他急不可耐地全部吸收。
    自从回到十四岁，他便学会享受生活中偶然性极大却疗效显著的些微温柔情绪。
    上一世的性格的偏激，许就是因为忽略。
    其实生活中哪来那么许多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事情，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一整天的不过是无意间看见的一个小小的动作表情，或者一句简单的话。太贪心就什么都没有。
    祖君安很明白这个，至少是这一世，不算晚。
    “喂喂，你们两个，真当我是透明的？”李尊说是这样说，却笑眯眯的继续抽烟。
    “没有，老板我是看君安招人喜欢才说这么多的，再说夏拉确实是我一手带大。传授传授经验也好嘛。”
    夏拉就是那只生下六只狗宝宝的狗妈妈。
    “得，我这个把夏拉买回去的人合着还要被你们两个排挤是吧。”
    祖君安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人装可怜，瞥一眼坐在身边的王丛绣，竟像是已然习惯，面不改色地不去理会自己老板。
    “四哥，你还养了其他的宠物么？”祖君安硬着头皮问。不怪他，上一世他从未接触这个二世祖，根本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
    李尊还真认真想了想。
    “有两只獒，家里人养着玩儿的。”
    。。。。。。祖君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君安，可以叫君安吧？”李尊心不在焉地夹菜。“你哥哥和我一个学校毕业，挺好的哥们儿，既然你叫我一声儿哥，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别不好意思。前几次我也看明白了，你这孩子有些拘礼。我这儿不讲究这些，就看着你挺顺眼，别和哥客气。”
    祖君安一哽。现在这意思，李尊还觉得他不错，想抬举他？
    “我，我知道了。”祖君安低头，尽量露出被人说穿心事窘迫的样子。毕竟，这才是一个被所谓的有背景的‘哥’照顾的十七岁少年的模样。
    一顿饭吃得祖君安心里七上八下，李尊亲自将他又送回学校。
    还好没有像来接他时那样去训练场，只是将他放在校门口。
    刚才李尊到训练场找到值班的学生会成员和教官，在祖君安很不好的预感中，教官将他叫出列，那一刻，祖君安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他慢慢踱步到训练场。所属的方队却正在休息。一群十七八九岁的男生坐在花台边上，青春汗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有些自嘲地想，他好像总是将自己看成从前那个二十七的年龄，根本忘了现在的祖君安在旁人看来还未成年。
    自从那日去看了宿舍祖君安就没有过去了，所以这些男生中，谁是他的室友他一概不知，四下里望望，有个角落里没人坐。祖君安走过去坐下。
    学校社团的招新宣传总是在军训期间。
    学长学姐在他们训练场旁的路边摆起了社团宣传区。
    再来，是祖君安遇到了严起。这个在开学报道日将他领到宿舍不苟言笑的学长，此时被一个女孩子挽住手臂，露出了些许笑容。他猜想应该是严起的女朋友。
    “严学长。”祖君安礼貌地招呼。
    严起朝他点点头。
    反而是那女孩子，看见祖君安就眼睛一亮。
    “学弟，我叫贺薇薇，有兴趣加入我们话剧社么？”
    “薇薇！”严起皱眉，一把拉回自家女友。
    “学姐好，我是祖君安，历史系新生。”
    贺薇薇眼中精光更甚。“学文的？学文好啊，文科男浪漫——话说学弟对话剧社有兴趣么？”
    “可以让我考虑一下么。”祖君安挠头，“我之前完全没接触过。”
    他大概没多余的精力去从头培养一门兴趣。只是贺薇薇眼中的期待，实在让他开不了口拒绝。
    “行，你考虑吧，以后我再来找你。”
    祖君安深切地觉得有这么一个活泼自来熟过头的女友，严学长真是好可怜。
    或许真是因为祖君安给人的某种不好靠近的错觉，祖君安偶尔会和排队列时身边的人说上一两句话，却真的没交上任何一个朋友。
    阅兵式在最后那天下午，早早结束后祖君安回家好好洗了澡，一整天的彩排与正式阅兵带来的喧闹让他现在耳边都不是特别舒服，他准备睡一觉。
    祖君安拿着干毛巾一边擦着湿发，一面接起已响了两边的电话。
    “喂。”
    “君安，你在家么，我在门口。”
    “在家呢，刚才在洗澡。四哥麻烦你再等等——我衣服还没换。”
    祖君安敢肯定门口的人一定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