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流浪的心和九十九只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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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海岛上,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山,山上有个很大很大的石洞。
    洞里面住着好多女人,年轻的、年老的、漂亮的、不漂亮的一共99个独身女人。她们是被自己的丈夫抛弃或者和丈夫分离的,在乱世里,躲到这里生活,和山下的村落彻底隔绝。99个寡妇一天到晚在石洞里织布,“咯吱吱、咯吱吱”一天到晚在石洞里织布。她们织布不止是为了卖钱,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她们中间最年轻也最漂亮的女人,身材很瘦小,但很玲珑。有着软软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她的美丽让人看见了记不清楚,每个人都无法描述她的长相,只能记住她的眼睛如同星空下的宝石,闪闪发亮。她拥有一个很大的笼子,里面养着99只鹦鹉。
    通常鹦鹉都排队一样整整齐齐站在笼子里的4根横杆上,面对面站着。但是鹦鹉们要分4个小队,每个栏杆上站25只。算来算去,少一只鹦鹉呢。于是左边的一根栏杆上总是空着一个鹦鹉的位置。每次她纺织累了,她就会对笼子说:“鹦鹉鹦鹉,喳喳喳。”鹦鹉就一起大叫起来,99条灵活柔软的舌头都在说:“喳喳喳……”
    这些鹦鹉据说是这个女人的丈夫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她的丈夫是个很有名的冒险家,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包括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某个月圆的时候,他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带来稀奇古怪的各种礼物,某个无人知道的海岸上的贝壳,某个森林里一片形状怪异的叶片……有一次他只带来一个空瓶子,据说里面装着世界最高最高山顶的空气。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起起落落了60次,他都没有出现过。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他对她说:“你去大山洞住吧,我要去寻找我梦想中的漂移火山岛,那是我最大的梦想。这一次我也许要去很久,可能有危险,你在石洞等我回来。一定……”然后他就走了。
    每个月圆,女人都会在山顶一块石头上眺望海面,期待他能回来。海上的晚风吹拂着她软软的长发,她的眼睛和星星一起闪耀着柔和的光芒。这一切,都被山下渔村的一个少年看在眼里。她的长发在海风中飘动的样子,她站在夜空下的身影,他无法忘记。虽然他知道不该和住在山上石洞里的女人接触,这是代代相传的规矩,但是他忍不住,哪怕只跟她说一句话,他宁愿为此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于是,在一个月圆,女人照常站在石头上眺望海面,少年偷偷的爬上那块高高的石头,手脚都擦伤了,最后终于站在了女人的背后。女人回过头吃惊的看到这个有点手足无措的少年,海风在那一刻突然静止。
    少年鼓足勇气,对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么?”女人沉默了许久,眼睛闪闪发亮。突然她笑了,对他说:“我在等我心爱的人回来,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少年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你心爱的人?谁?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吧。我为什么不能取代他?”女人回过头继续眺望海面,“他是个冒险家,在寻找传说中的漂移火山岛。我爱他。”然后不再看这个少年,也不再说话。少年微微有些愤怒了,他生气她为什么不肯看他,难道那个人真的值得她那样等待么?他冲过去,扳过女人瘦削的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女人安静的望着他,眼神穿越他的面孔,仿佛面前空无一物。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少年放开了女人,他有点悲伤,他从她眼里看不到一点自己的影子,他恨恨的说:“我会比他先找到那个小岛的,你等着。”然后少年转身离开了。女人站在那里,沉默着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另一方面,那个冒险家一直迷失在一个海边城市里,他四处打听小岛的消息,寄住在一个学校附近。在一个晚上,学校在举行一个学院祭典类的活动,四处都是人,有很多学生和老师走来走去,有一些学生们自己组织的表演和演讲,冒险家坐在看台上,看着那些人忙忙碌碌,不知道下一步该到哪里去打听小岛的消息。
    此前他听说这里有一个很老很老的教授,知道很多海岛的传说,画过一张很奇怪的航海图,所以他才到了这里。但他打听到那个老教授已经死去多时了,无人知道那张奇怪的航海图失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和茫然,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跑来跑去的寻找,可是停滞在一个地方的感觉实在是他无法忍受的……这时候,突然旁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回头看见一个有着漂亮的长长的白胡子老头,看也不看他,对他发问。他有些愕然,并没有回答老头的问题。老头依然看着前方,接着说:“看着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真好啊,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走来走去。”
    说着老头转过头看着有些诧异的冒险家:“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跑来跑去,一直过了很多年很多年,不停的寻找,寻找。我在找一切让我不安份的心能安静下来的东西。”老头从容的笑了笑:“我学习,我研究了很多,关于寻找,我知道了很多,最后终于发现了一条真理。”冒险家静静的看着老头,等着他说,“这条真理就是,要寻找的东西往往就在你出发的地方,人的一生就像在画一个圆圈。呵呵呵呵……”说完,老头突然就消失了,凭空消失在冒险家的身边,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冒险家走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奇怪的事情,对老头的消失并不在意,但是老头的话让他想了很久。第二天很早很早,冒险家就背起简单的行囊出发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这样,又一个月圆的夜晚到来,冒险家的身影出现在大石洞下面的海滩上,他站在那个新月形海湾里,静静等待着什么。与此同时,女人在大石头上依然眺望着海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海风的风向跟往日有些不一样,她疑惑的回头望了望,四下打量着熟悉的海湾,感觉到有一丝微妙的变化。突然,她看见在远处沙滩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这个身影竟然熟悉。她擦了擦眼睛,更加仔细的观察那个静静伫立的身影,没错,熟悉的背囊,那一头凌乱的头发,就是自己的丈夫吧!女人冲着她的丈夫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海风一瞬间变得很猛烈,海潮也格外汹涌起来,她的呼唤被海风撕碎了,然后淹没在了海浪里。
    她跌跌撞撞的开始往下爬。那是湿滑陡峭的海边岩石,尖锐的海礁一点也不对美人娇嫩的皮肤留情,她的手脚很快都被蹭破了,血流如注,但她完全顾不得那些了,只想快点到爱人的身边去。海风忽然又变得很细碎,月亮好像被一块乌云遮挡,海滩变得昏暗不清。有奇怪的雾升起在海湾里,越来越浓,浓得到了看不清就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的程度,空气中还混着一丝好闻的硫磺味道。
    当乌云离开了月亮,月光重新盛满整个海湾时,海湾里奇怪的雾也在悄悄消退,隐隐约约,在雾中间,有一座高高的小山出现了,像一艘巨大的船停靠在海湾里,海水忽然退后,从来这里就有这么一座山,没有月牙形的海滩一样。月光照在小山黄色的山石上闪闪发亮,空气中的海水腥甜的味道被硫磺的味道所掩盖。冒险家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升起了微笑:“是的,这就是他寻找了多年的漂浮火山岛。”他什么也没想,迈步就向火山岛走去。
    “等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她的妻子头发微微有些蓬乱,身上伤痕累累,面庞依然美丽,闪亮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就那么望着他。他一把抱住她:“你怎么在这里?”“我在等你啊!”她回答。是啊,他几乎都忘了,她在等他,他心里一直一直都想着这个小岛,忘记了她在等他了,是他把她放在这里的,天……怎么会这样。他心里歉疚万分,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亲爱的,我现在必须走了,你看,我寻找的火山岛就在面前,我必须马上上去看看,一会它就要漂走了。”她抱紧他,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又要走?要走就带我一起走!”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凝视了几秒,本来他想说很危险的,也许上去就回不来了,也许会死在上面等等,但是她眼里的坚决让他什么也没说。“好吧!”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她听了就笑了,整个人突然轻盈灵活起来,拉起他的手对他说:“快点啊!小岛开始移动了。”果然小岛正在缓缓移动,离开这个海湾,海风再次吹起,越来越猛。他们手牵着手,在海水里拼命跑起来。
    在离他们100米远的前方,还有一个影子已经爬上了小岛。他全身都被海水打湿了,气喘吁吁的坐在岛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他们向这里跑来,这个人正是那个曾经爬上石头凝视女人的少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大步奔跑着追逐着移动得越来越快的小岛。终于,冒险家在海水过腰的深度时,攀住了小岛的边沿,爬了上去,他的妻子也拉着他的手登上了小岛。接着那个盖满黄色石头的神秘岛屿越来越快的在海水里移动,最后消失在海上薄薄的雾气中。
    月亮依然静静的照着,月牙形的海湾也静悄悄的,它们都保持缄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没有人知道那个神秘小岛哪里去了,也没人知道99只鹦鹉的主人去哪里了,山下的渔村里少了一个少年,这些都是不了了之的谜团,没有人在意。也许海风知道所以秘密吧,也许……人类谁能知道那么多也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