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十四章 清风吹我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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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楚情馆”里的两人,看着面前笑意盎然,有如春花摇曳的夜朗星,又相互对看一眼,看着各自模样,两人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
“喂,老子可不适合干你这行当,要脸没脸,要腰身没腰身的,你看他这小白脸可能还凑合点能用。”慕容衡越拉过宁文泽,推到他前面。
宁文泽面上微红,回手给了那胡说八道的人一掌,那人拍拍被打的手臂,嬉笑着看他。
“夜老板,我想你是弄错了,我们不是来做……做这个……小倌的。”宁文泽虽说近段也磨练了脸皮,但要应付这些他还是面子薄,就像自己做了亏心事样,话还没说完,脸就红了,神态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想二位误会了!”夜朗星执起玉质茶壶,倒上并递到两人面前,“我请二位过来,是因为王爷最近遇到些烦心的事了,需要你二人相帮。”
宁文泽听到,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还暗自高兴了起来,总算可以帮到那人了。慕容衡越则是双眼发光,仿佛眼前就堆满了金元宝,闪得他眼冒金光。
“你两人,一个是当世难得的武学奇才,一个是能征善战的‘神武’大将军。王爷如能得你二人之力,定能大败沿海倭贼!”夜朗星见两人神色,暗自大喜,知道他们定能答应。
“皇上不派兵来吗?王爷怎么抵御外倭啊?”宁文泽心里疑惑,不解的问夜朗星。
“是啊!我二人再神勇也不能对抗千军万马吧?王爷具体想要我们干什么啊?”慕容衡越毕竟是上过沙场的老将,一语就点中目的。
“二位先莫急,王爷随后就到了,具体事项等王爷来了就明白了。”夜朗星继续给两人添倒茶水,期间时不时的看看宁文泽,眼里意义莫名。看得宁文泽坐立不安,而他那样子落在夜朗星眼里竟敦厚又可爱之极。
“让二位久等了!”婉转悠扬的话声刚落,一道暗紫人影就闪到两人前端站定。如诗如画般的面容,精致动人,只是微带笑意的面上有丝丝的愁绪飘过。
宁文泽傻傻的看着那人优雅入座,对他略似玩笑的俏皮一笑,把他近日来的烦心事,愁闷事都一扫而光。
慕容衡越到底武将出身,先入为主的问起睿王:“王爷招我二人来不知所为何事?”
“近日东海大乱,想必你等皆知了。”轻轻品尝一口茗茶的睿王,双眼晶亮的看向两人。那两人都不自觉的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了。
“既如此,本王就不多废话了。父皇听信三哥的撺掇,认为东海的倭贼只是一小群流窜至此的乌合之众,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不肯调兵防范。而本王手中只有区区几千府兵,扬州的日常戍卫亦只有千人。若是倭贼大量来犯,我扬州即便占据地理优势也难免会被攻破啊!”睿王双眉揪着,很是忧心。
“慕容将军身边不是有三百能征善战的将士吗?只要慕容将军肯带兵出战,王爷定不会亏待将军的。”夜朗星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慕容衡越怔愣一瞬,随后便摇头看着睿王和夜朗星两人。
“你们早就知道了,真不愧是谋略多计的睿王啊!想必你那皇兄也是对你诸多顾虑,才想方设法阻止晋帝派兵的。如今你倒把注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慕容衡越目光如炬,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无奈。
“慕容将军重情重义,虽身处困境却依然善待追随的将士及家属,本王由衷佩服。”睿王抱拳对着慕容衡越,敬重他是个真汉子。
“是啊,慕容将军如今在我大晋,却是我大晋之福了。燕帝听信小人之言,要斩杀将军,将军此时是回不得大燕的了,不如留在大晋一展抱负,以将军的雄才伟略定能再现辉煌的。”夜朗星合着睿王,一唱一嗒配合着,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把个大将军也说得心痒痒的。
“你们是看准了我回不去了吧!要我出力,那好办,须答应我几个条件。”慕容衡越很爽快的提出了自己的几个条件。
“第一,好好安排随行家属,让他们住好,吃好。第二,调兵安排由睿王指挥,但我手下几百兵士由我掌握,听从你的安排。第三,我们的薪俸必须和大晋兵士同等。”
“好,这些本王都答应,将军的薪俸不但同大晋将军同等,本王还会再补一份,以表对将军的敬佩之情。”睿王眉眼含笑,像化开冰雪的寒梅,冷傲而神气。
宁文泽在一边看几人畅谈甚欢的样子,自己反而像个局外人似的傻坐着,心里难免一阵涩涩发酸。
“师兄,你功夫高强,偷袭敌方将帅是最好人选了。”睿王调回视线望着有些愣愣的人。这声“师兄”不仅愣住了宁文泽,也愣住了其余两人。慕容衡越更是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夜朗星亦是有恃无恐的大瞧特瞧,两人的眼睛真是比狼还要锐利,仿佛把宁文泽浑身剐得纹丝不挂样。
宁文泽局促不安,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定了定才说:“小人愿听王爷安排!”
虽说自己答应了睿王,但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司马睿给他的感觉是越来越神秘莫测了,夜朗星是“楚情馆”的老板,他却叫司马睿主上,还有慕容衡越的事,司马睿比他自己还清楚,就连大燕帝说他叛国,悬赏他人头的事,慕容衡越都像刚刚知晓一样。还有京城里的皇子都在排挤司马睿,不然怎么会不派一兵一卒来支援他呢!
宁文泽一想这些事,就觉得脑袋要变成球大了,不是他蠢,而是他从来就没把脑子花在想这些兜兜转转的事情上。
“唉,还是研究武学的好,这些太费脑子了!”宁文泽一咕噜爬起来,坐在床上运气调息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了?”身边顿时站立个耀眼的人,正眼似秋水般的瞧他。
“王爷!你怎么来了?”宁文泽看着眉目似画的人,心跳都不整齐了。
“这几天,为了东海的事,我是很累了。刚把事情安排好就想到你这里来了。怎么,不欢迎我吗?”睿王翘起粉嫩嫩的嘴,像个撒娇的孩子,扑闪着美目看着宁文泽。
宁文泽看着那粉嘟嘟的唇,柔软似香糕,还泛着淡淡的水光,真想扑上去啃咬一番。于是暗暗吞咽口水,让这香艳的臆想散发掉。站起身,对睿王行礼,好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都说很多遍了,师兄怎么就是不记住呢!”睿王有些噌怪的眼神幽幽看向他,看得宁文泽心里又是一阵乱跳。
“我,我一时忘记了。王……师弟。”宁文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捎捎头,脸上露出温厚宽慰的笑意。
“算了吧,我很累了,我们一起休息吧!”睿王拉着他躺到床上。
宁文泽本就想事想得无心睡眠,这下不但睡不着了,还浑身不舒服起来。难道是天气太热了吗?都快要入秋了,晚间的竹林,不仅微风轻送,还能闻到阵阵竹子的幽香,丝毫都没有日间的酷热。清爽,阴凉让不喜夏日的他都很喜欢这个竹林小居了。那是什么让他浑身燥热呢?
宁文泽转头看看依偎在他身边的睿王,原来司马睿头上也有一层细细的,晶莹的汗水啊!
“师弟,你是不是很热啊?很热的话,我就让出位置让你一人躺好了,你就不会这么热了。”
“不用,你躺着别动,我只想你在旁边躺着,我睡得踏实些!”
司马睿又挤了挤,像个贪恋温暖的小孩一样,要挤在他怀里才能睡得香甜,睡得安稳。宁文泽只好稳住心神,不再心猿意马。可是心里又有些不是味的想着:几次清楚看到他对小桠的关切,难道小桠是卖身欢馆的小倌?可是那小桠周身没有一丝风月中人的风流韵致,倒有些纯真,干净的气息。
“唉!”轻叹一声,宁文泽心烦的扭转身体,脸朝外,侧睡起来。
夏末的晚风不仅吹来竹林的幽香和清爽,也带来一片蝉鸣蛙声。心头阵阵的烦躁在听到那片时停时响,却又欢快跳跃的声响后,却莫名平抚下来。
小时候看到蝉,知道蝉的一生便是一季,在这个季节里它们成长,繁衍,脱皮,然后静静离开这个热闹又短暂的繁华季节。蝉从降临到离去,是悄无声息到热烈爆发再到黯然无声,留给世人是炎炎烈日里居高枝饮清露,叫声回转不绝,拒绝尘世热闹喧嚣的高洁品性,以及成为可以驱风清热的一味良药的虫蜕。
宁文泽心里暗暗忧伤,心想:蝉的一生虽短暂,却是高洁完美的,就连离开这个世界都能让世人歌颂它的高贵,高洁的品性。而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胜过小小爬虫,却碌碌无为,连个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言明表白,活了二十多年都不如蝉活得洒脱,自在。
旁边的司马睿见他侧身却未眠,奇道:“你怎么了,是有心事吗?”
宁文泽禁不住心里阵阵疑惑和酸楚,缓缓开口:“那个,那个谢公子……是你在……在欢馆认识的吗?你是不是……很喜欢他?”说出沉沉压在心里的话,觉得既轻松又担心。
身后的司马睿怔住,一下子全身僵硬。因看不见前面人的神色,半晌他才轻飘飘说:“不是,他是户部尚书谢玄的庶子,是我儿时的伴读。”
不是:是,不是欢馆小倌,还是,不是你所喜欢的人呢?宁文泽没听到他的回答,心里却自我安慰似的:只是伴读!只是伴读!但几次亲眼所见的一切,是怎么也骗不了自己的。涩涩的低声说道:“快睡吧,你不是很累了吗!”
“嗯!对了,师兄,虽然我允了慕容衡越,但此人毕竟是外族,是不可不防的。我见你们关系不错,所以也把你安排在他那里了,趁此你可以多注意他些,若他有什么异心也好早早提防。”
这才是他来这的真正目的吧!宁文泽心里很是闷气,郁郁的说:“我会多留心他的,师弟放心吧!”
“嗯!”司马睿轻轻一声,侧转身,把手搭在宁文泽腰上,紧紧挨在他身后。看他轻轻起伏的精壮肩背,明明很想拥抱的,却只是把手搭在他身上,心里有些心虚似的,是怕他知道自己和小桠的事吗?还是怕他认为自己心机深重,连他都要怀疑呢?
司马睿心里乱了起来,暗里一皱眉,收回手重重的翻身,面向墙壁:为什么要心烦意乱啊?为什么要怕他多想啊?我是和小桠在一起,也很喜欢他,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名义上的师兄而已,我们现在也只是上下级关系,为什么要担心他想什么?
自己说服自己的司马睿终于闭上眼睛,清静睡去,梦中他回到了那个向往的,温暖的,干爽的怀抱,深深,深深的包围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