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二章 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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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城打听睿王府倒不是难事,路上行人一指大概方向位置就知道了。他站在街边一时又不急于找那人了。心里倒有些忐忑不安,这一日见到的扬州人,生活优越自在处处都颇多讲究,歌舞升平中却又处处文风浓郁,想他身居清贫寒苦之地,整日练功习武,诗书读得也少,那风雅之事是根本不懂,除了向往《侠义英雄传》里的英雄豪杰仗剑江湖,锄强扶弱,意气风发外,就是可以助那人身登大宝,手握重权。除了这愿望自己还真不如那书生白先生有志向有抱负,心里自嘲了一番,又思忆起十年前见到那人的样子,八九岁小小年纪就比师叔的眉眼更精致灵动,还粉嘟嘟,水灵灵的让人爱不释手。
再看看自己身上粗布蓝衫,比茶寮酒肆里跑堂的还要朴素。不知道那人看到自己会不会以为自己借师叔或他舅舅之名,来向他讨要功名利禄啊?想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了笑,明明是师叔让他来的,要他学好功夫就下山助五皇子的,还有师叔的亲笔书信可做凭证。虽然那是多年前师叔对他说的了,那一纸书信也有五年了。可他还是一根筋到底的坚持来了。
高墙深院,红墙碧瓦一派皇室的气派豪华,门前威武高大的石狮怒目圆睁,盯得宁文泽都有些心虚了。整理整理衣衫,他觉得行了,上前叩门。半晌还不见人出来,他觉得应该的王府太大,里面人没听到。于是手上用劲“嘭,嘭”叩着。
“来了,来了,你敲魂啊!这么大声!”一个矮胖男子打开半边门,极不耐烦的看着来人:“我们不招人了,上月已经招满了。你快走吧!”说完就要关门了。
“我不是来应聘的,我是来找五王……”
“呸,呸,呸,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啊,随随便便就来找王爷,王爷是你这种人说见就能见的吗?你快走,别妨碍我做事。”矮胖男人伸手将被他话噎得呆住的宁文泽一推,“嘭”的一声就关了大门。
站在门外的宁文泽尴尬之余心里更是火大,上前“嘭,嘭,嘭”继续大力叩门。门打开,矮胖男人盯着宁文泽,白眼直翻:“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都说了……”
“我是你家王爷的师兄,从西海雪山来,还不快去禀报你家王爷。”宁文泽不等矮胖男人说完,就抢先说完自己的话,还从怀里拿出师叔留给他的信件递到矮胖男人面前:“这是王爷舅舅的亲笔书信。”
看着宁文泽半晌,矮胖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真对不住了,王爷不在府里,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要不您改日再来。”
宁文泽一听,愣在当场:“不在?!那王爷去何处了?我等他回来也无妨!”看着有点呆的人,矮胖男人面露为难色:“我看您还是别等了,王爷指不定哪天回来呢?您还先回吧。这信,王爷回来小的就给王爷,您也留下您的住址,小的好给您回话。”
宁文泽看了眼高墙深院的王府,又看了眼挡在门中间的人,心里莫名失落起来,看那王府下人也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去的样子,宁文泽留下书信和客栈地址转身离去。
接了书信的人一边咕哝一边关门:“王爷有这样的师兄吗?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啊!”
“你在那边自言自语什么呢?”一位中年微须清瘦的男人喊住了矮胖男人。“喔,是陈总管啊,刚才有个自称是王爷师兄的男人说要见王爷,他还拿了封王爷舅舅的书信来,您看看吧!”清瘦的陈总管接过书信,看到信封上面署名沉思了一会,说道:“胖李,你去忙你的吧!等王爷回来我再交给王爷。”胖李点头应诺,走开忙自己的去了。
离开王府在街上随意游走的宁文泽,不知觉中又走到了九曲桥边。天色近黄昏,一抹残阳半隐在浓墨云里,一边淡金艳红,一边青墨相间,连波光粼粼的水面也染得金光点点,青红金白浓妆淡彩煞是好看。宁文泽两眼直看到那日头全落,天色乌黑才慢慢转身。
“咕噜,咕噜”肚子传来阵阵响声,提醒这个沉溺落日余晖的人该吃晚餐了。看街边商铺华灯初上,宁文泽心里感叹热闹之地的时光易过,不比在山中单调清冷日子漫长。“公子,来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吗?”一声绵软好听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宁文泽低头看见个四,五的男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馄饨?!”宁文泽不解的看着小孩。“是啊!我爹的馄饨可好吃了,公子你尝尝吧,不贵哦!”小孩仰着头,吸吮着糖葫芦,天真烂漫,童言无忌的样子让宁文泽心下一喜,“好啊!你爹的馄饨在哪呢?”
“喏,在那边!”顺着小孩的手,看到街对面拐角的一个小摊。简简单单的一张桌子,两张板凳,一盏微弱油灯静静燃着,热气腾腾的水气熏得人影模糊。宁文泽牵起小孩的手过到馄饨摊前,“大哥,来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
五文钱一碗的馄饨,不仅味美还分量足,吃得宁文泽心满意足,差点连碗都舔干净了。对面坐着的小孩眨着大眼看他的吃样,“嗤嗤”笑不停,“看吧,我说得没错吧,我爹的馄饨就是好吃,你连碗都要啃了!”
“小安,别胡说!让公子你见笑了。”一脸歉意敦厚的馄饨摊主和蔼可亲的瞪了眼小孩。“没事,他说得没错。大哥你的馄饨确实好味道,比那店铺里的饭菜还好吃,而且还便宜很多呢!”
宁文泽大大方方说着,眼睛清澈明亮无浊气,一付磊落光明的少年侠士气概让馄饨摊主多看了两眼。“看公子不像是本地人,是来这扬州游玩的吗?”其实看宁文泽的打扮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贵气公子一类,这扬州销金之地,来游玩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和一些散尽家财的落魄文人。
“我是从西海来的,来这找……探亲的。”
“看公子这样,好像还没见到亲友吧?”
“是啊,他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踏青游玩时节,想必过几日就回来了。”
想到那人趁春光明媚四处悠哉游玩享乐,心里一时又低落起来,和馄饨摊主随便聊了几句便走了。
没有目的沿河畔漫步,缓缓而行已离开城中,城郊野外空旷寂静,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野花香,夜色中山水相依让人心旷神怡。头顶明月高悬清辉似玉,水中倒影卓卓约约。远离城中的喧嚣,野外河畔格外清静安宁,偶有画舫经过也是声乐渺渺灯影朦胧。在这陌生又神往的地方,宁文泽觉得既欣喜又不安,想自己二十多年纪,确是大显身手一展所长的时候,只是这江南遍地风月软香,文风甚重,百姓又生活安逸,地杰人灵的富饶有余,这样又如何一展抱负畅快天下呢?
自古乱世出英雄,像他崇拜的“悼武大帝”冉闵就是,而现今西南方的成王,当今大晋朝皇帝的堂兄——司马膺,却屡次领兵北上痛击侵扰边界的蛮夷,似有要挥师北上夺回故土之势。因此有不少南迁的义士都转向西南成王。人心所向的成王近几年的声誉气势都盖过了在江南苦心经营的晋帝司马德。而他要助的那个人正是晋帝司马德的五子——司马睿。听师叔来信说,近几年晋帝沉迷声色,身边的几位皇子都明争暗斗得厉害,而大皇子和三皇子与五皇子司马睿是几位皇子中深得晋帝青睐的人,因而师叔让他学成下山来助五皇子。小时见那人就是聪慧异常,悟性极高的了,现今更该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了。
正在沉思中,忽听到河中画舫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叫声怒骂声。
“有人落水啦!”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宁文泽朝吵闹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艘金碧粉彩,雕梁画栋的两层精美游船停在河中间,船上的人不断跑动,几个高大人影“扑通,扑通”跃进河里,追赶先前落水的人。
一个黑呼呼的头颅在河里伸出,湿发搭落脸庞看不清长相。回头看见追赶的人,瞬时挥动双臂划动起来,速度可以与河里的游鱼相比了。宁文泽站在河岸仔细瞧着河里的人奋力向岸边游来,而身后的几人也是紧追不放,就要赶上了。
宁文泽久居雪山,游泳自不会了。但看到几人追赶一人,心里英雄气一发,就跃到了河边浅水里准备拉住那人。那好不容易就要游到岸边的人,见有人伸出手搀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抓住了宁文泽的手臂,大口喘着气。宁文泽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提了起来。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看着白天还风流潇洒,英雄义气的人此时正小斯打扮,头顶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出气不稳,一身灰布短衣,身上还挂着水草,湿哒哒的像从河里捞起的快咽气的鱼。
宁文泽不解的看着他:“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跳河?”那白先生见来人是他,也不觉尴尬,只是怒瞪着已经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高大男子了。
“是他们,逼我的。”
几个男子听言面面相觑,脸色阴沉了下来。
“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宁文泽很有英雄气魄的将白先生一把拉到身后,对着那几人抱拳,正色道:“各位,白先生是我的好友,为难他就是为难我宁某人。各位如果不想伤筋痛骨就速速离开!”
“哼,好大的口气,倒要领教领教了!”一男子话没完,一招“秋风扫落叶”就向宁文泽眼前挥去。宁文泽见对方来势凶猛,又力大蛮狠,并不想正面硬碰硬,就只轻轻一侧身,灵活避开对方的攻击了。
那男子见自己猛力的一招那年轻人轻易就躲开了,心里惊奇之余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于是接连几招更是迅猛,直击宁文泽的几大要处。宁文泽见对方步步逼近也不只守不攻了,施展一招“穿梭无痕”。眼花缭乱的招式,灵活多变的身形攻得那几个男子头晕目眩,渐渐被宁文泽逼退到河里。
就在宁文泽刚打得起劲,准备再教训教训他们一下时,就听到游船那里传来悠扬清脆的声音,一波一波隔着江面悠悠飘来,“公子请手下留情。疾风,劲雨,惊雷还不快快回来。”
宁文泽一听,心里惊奇,这音波功不徐不不缓,力道控制极妙,即没伤了自己人也能提醒对方不要贸然动手,有这样高深功夫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奇的他抬眼望去,只见游船上光影中站立着两个粉面玉琢般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着湖蓝镶银丝长袍广袖的男子,面如桃瓣,目似秋波,俏立船头玉树临风,平静而带威严的目视河岸。而旁边那个身着月白华服,头顶精美白玉发冠的男子精致得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了,只是目如寒星,透彻心凉。懒懒又淡漠表情的精美面容上有股傲人不可一世的清贵气质。
这白先生本来就够俊美的了,而这两人并肩站立船头,在皓月当空下就有如天仙下凡了。宁文泽望着那白衣翩然有如谪仙的精美男子怔怔出神,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