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抿嘴角一笑，想起齐攸那双细嫩的小手。骗我没养过猪吗？以前在乡下住时，我不仅养着三个小孩，同时还喂了好几口大肥猪，打猪草、煮猪食、清扫猪圈，冥苏那时最多会帮我看着做饭的火，艾然只会用剑到处掘蚂蚁洞，艾芽还没断奶背在背上，整日地劳作，手上想不起茧都不行。虽然是狐狸，但总是用法力也是十分伤身的。
    冥苏从被子里把我的手拉出来，贴在脸上。不过我也算运气好，三个小孩都是好孩子，冥苏艾然稍稍长大一点，我的担子就减轻了，等到大儿子当家后，我就完全变成了一只米虫，连艾芽都是两个哥哥在教养，几年下来，一双手早就回复柔滑，只剩下一两个陈年老茧，大概是再也消不掉了。
    “让齐齐再住两天吧，我总觉得他也不象是坏孩子，说不定只是哪家的公子哥跷家出来的，你和小然查查他的来历，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再说了，家里还有我呢。”
    “就是因为家里有你，才要小心一点。不过他一个人的确也翻不了什么大浪，先不管吧。”我高兴地探出半个身体，抱住冥苏的脖子。别看他平日治家严谨，只要我俩单独在一起时软语求他，他多半什么事都依我的。我这个爹，到底也不是当假的。冥苏用被子裹住我的肩膀，重新按回床上，目光有些不稳，斥道：“当心着凉！还想不想去江南？”我赶紧缩回被窝里，“冥苏……”
    “嗯。”
    “今晚跟爹一起睡吧……”
    “………”
    我嘟起了嘴，“什么嘛，以前你们三个都喜欢跟我一起睡的啊，可自从家里房间多了以后，一个个都搬走了，把寂寞的老爹爹独自丢下来，为什么啊？”
    冥苏用黑嗔嗔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当然想啊。”
    “那我告诉你，”他把脸凑近我的枕边，小声但清晰地道，“我们从来都没有喜欢跟你一起睡过！”
    “啊？”
    “因为睡在你旁边的人，每天晚上至少会被你踢下床三次，芽芽有时太困，干脆就不再上床，裹着被子睡在地上，天亮时才被小然给抱上去。”
    “啊？”
    “以前那是没办法，家里只有一张床，现在有条件了，谁还愿意受这份罪？”冥苏轻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把我身体向床里挪了挪。
    “你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解下外衣，掀开被角滑进我的身边，伸手将我揽到他的臂弯中。
    “你不是不要跟爹一起睡吗？”
    “我现在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可以把你从头到脚整个儿包起来，你以为还踢得动我？”
    “啊？可是你也不是今天才长这么高的，以前你要是在我房间呆得太晚，我叫你一起睡，你都不肯的……”
    冥苏长长的睫毛顺下来，让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放在我腰上的手臂也轻轻地动了动，但随即又停住，半晌后，他轻轻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想啊，不想就不会问你了。”他慢慢把下巴放到我的头顶上，低低地笑了声，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用脚踢了踢他。真是讨厌啊，明知道老爹好奇心强，偏偏还这样吊我胃口，摆明就是知道我拿他没办法。
    “好啦，”冥苏见我不高兴，柔声哄道，“闹了一天，你不累吗？睡吧。”说着微微收紧了双臂，低下头，在我的脸上浅浅啄了一口。我顿时十分感动。当初捧在手里的小毛头长大后跟爹都不象以前那样亲昵了，现在只有艾芽还常常亲我，两个大的早就不来这套了，有一次我问艾然为什么，他说：“大哥不许啊，说是都长大了，还亲来亲去的不象话。”我一听是户主的意思，就不敢再问。没想到今天晚上还能从一家之主那里赚来一个亲亲，以后一定要多多叫他跟我睡，好联络一下父子间的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艾芽就在门外砰砰地敲，叫着：“爹，起床了，今天太阳好好哦！”坐起身穿好衣服，旁边的被褥已经凉了，冥苏早就出去晨练。开门把小儿子放进来，他手里端着热水，拧干了手巾上来帮我擦脸梳头，齐齐跟在他后面，转来转去地看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艾伯伯，你好漂亮哦，我真的觉得你比皇宫里最漂亮的人都漂亮。”
    “这句话你昨天说过了！”我拍拍他的头，“换一句来听听。”
    “那……你比我家养的最漂亮的……”
    “停！”我大叫一声，“好了，不用再说了。”
    艾芽完成了他的工作，凑过来在脸上柔柔地亲了一下，格格笑道：“爹，弄好了！”回头看看粉妆玉琢的小儿子，想想最多再有两年他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心里不免酸酸地，一把搂进怀里，扁着嘴说：“芽芽，你为什么一定要嫁出去呢？不嫁好不好？”
    “可是二哥说如果我不嫁的话将来没人养我，会饿死的。”
    “哥哥们养你啊。”
    “二哥说他将来要娶惊世大美女，不要拖油瓶。”
    “还有大哥啊。”
    “二哥说大哥将来很有可能失恋，呆在他身边好危险，会被拿来出气的。”我大怒，一竖眉：“我大儿子是天下第一乘龙快婿，谁敢让他失恋，老爹把她打成猪头！”齐齐在一旁鼓掌赞叹：“艾伯伯，你好有气势啊，将来一定是一个厉害的公公，所有媳妇都会怕你的。”
    我一得意，就把刚跟小儿子聊的话题忘了，带他们一起到饭厅吃早餐。两兄弟已经坐在桌边，艾然精神抖抖，神采飞扬的样子，可冥苏面上微见疲色，似乎昨晚睡的不是很好，我赶紧拼命回想，有没有半夜踢他下床。大家坐好后，小叽端上早餐，齐齐乖巧地帮大家盛粥，第一碗恭恭敬敬奉给冥苏，看来只短短一夜，他就已经摸清了这里谁当家。林伯做的卤汁馒头非常好吃，是我最爱吃的食物之一，所以一端上桌，冥苏就拣了一个递给我。
    “爹，昨晚大哥睡你屋里吗？”艾然喝着粥，随口问。“是啊，好久没跟儿子一起睡了，真高兴。”我看看冥苏，“冥苏，你今儿早上什么时候起来的啊，动作那么轻柔，我都没感觉到。”
    艾然差点一口粥喷出来，忍笑道：“爹，只要您老人家睡着了，房子塌了都不会醒，大哥就算是从床上鲤鱼打挺跳起来的，你也感觉不到，犯得着轻柔吗？”我委屈地看看冥苏，他瞪了弟弟一眼，艾然赶紧埋头继续喝粥。这时艾芽放下饭碗，很认真地说：“大哥二哥，我想留齐齐在咱们家里多住几天，他难得进城一趟，我要带他到处好好逛一逛。”
    “他家买猪崽不是急用钱吗？有时间在城里多耽搁？”艾然瞟了齐齐一眼，问。
    “没关系，今天刚好他们村里的小锁要回去，可以托他把钱带给齐齐的娘。”艾芽居然对答如流，可见昨晚被教的不错。
    “随便你，这事儿问大哥吧。”艾然又瞟了齐齐一眼，淡淡地道。
    “大哥……”
    “你们在家小心别吵着爹。”冥苏点了点头，又转向我，“爹，你别忘了自己的年纪，身体又不好，不许跟他们两个一起疯。”
    我微微嘟起嘴，又不敢反驳，狠狠咬了一口馒头。
    “对了，今天南安王爷一行抵达扬州，为圣上南巡视查，我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你们别等我。”
    “知道了。”我说，“你要请南安王爷吃花酒么？”冥苏狠狠拧起眉：“爹，我说过很多遍了，只有上次涪威侯爷再三求我，我才陪他去过一次花楼，也只是单纯看歌舞而已，你还要念叨多少次？再说这回南安王爷是携眷前来，又有江浙巡抚大人陪同，吃什么花酒？”我低下头，小声道：“随口问问嘛，你干嘛发脾气？心虚……”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对了小然，巡抚吴大人写信来说，南安王妃最爱苏绣，你在咱家铺子里挑一幅精致一点的，到时送她。”
    “南安王妃多大年纪啊？”我问。“四十多吧。”
    “漂不漂亮？”齐齐问。“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是小色狼啊，”艾然斜眼看着齐齐，“整天就在意漂不漂亮的？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可以当你妈啦，就是漂亮你又想怎么样呢？”说着自己转头问冥苏，“她有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