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疑【一】
    沈洛来时，孟泽第一口莲心茶刚喝进口中。
    这茶，由西南至炎至湿之地的莲子之中取来，晒干碾成粉末，于文火沸水一个柱香时间，过滤去渣滓盛在玉白或霜红的瓷杯里，如此方得一盏清茶。
    沈洛在他这只尝过一口便不肯在饮，原因无他，味苦性寡，喝第一口让人忘却身处何处，第二口便足以看破红尘。
    沈洛相信自己也许再过个几十年，等到人生大起大落历经生死兴衰之后方能品得此茶妙处，现在的他，只怕饮过此茶会走火入魔。看着正低头含笑浅酌的人，他也不过未及而立，为何如此老气横秋？
    “怎么？”孟泽面对他满脸的复杂神色有些不解。
    沈洛想了想，“在下有一事不解。”
    “且说来听听。”
    “翰霈突厥可汗携叶护此行匆匆，容在下私自揣测一番，主公可是在等着西突厥南犯？”沈洛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一般，双目直视孟泽。
    “哦？何以见得？”孟泽微微一笑，将茶杯放在桌上，懒懒散散地往旁边一靠。
    沈洛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便正色到：“自周大将军带兵回撤，朝廷对西北的控制渐弱，虽然有晋东军在撑门面，但我猜东军的八个副将，至少有两个是主公的人……”
    “你们进来。”孟泽突然出声打断。
    禾嘉一惊，他居然没有发现外面有人在偷听，还不止一个。
    孟颀先在门口探头看了看，随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心翼翼的进来，大的那个一脸尴尬道：“本王只是路过，看这小子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好奇。”
    孟颀这会儿光想着突厥南犯，哪还顾得上王湛的胡扯，催促道：“沈先生接着说。”
    “行了，阿湛，你还是好生招待家和先生去。还有你，你也别闲着，去习武。”孟泽冷下脸盯着他二人道。
    孟颀心里大约知道父亲这是为了避开赵王才一并把自己也遣出去，略有点小小的遗憾。
    沈洛看着二人走远禾嘉又出去守着，不由笑道：“主公的这位侍卫很是忠心，武功虽然不高，比起孟原孙威两个，还要可靠些。”
    孟泽一笑：“他自小跟着我，没旁人心眼多。”
    沈洛笑着点点头，“在下略通相面之术，这位赵王爷从面相上看，只怕并非长寿之命，一生多舛至死方休。”
    “说正事。”孟泽轻轻皱眉，“晋东军无恙，颍川却有难。”
    “难自何来？是突厥还是……主公？”沈洛止了笑，小心将细炭加入茶炉。
    “自然是西突厥。”
    “那无需担心，有司马明。可是……”沈洛眼珠一转，“若是司马明也靠不住呢？西北防守渐空，正好给他一个机会，主公就是这个意思。”
    孟泽也不狡辩，“是在给他机会。”
    “给他什么机会呢？容在下私自揣测，这位守了颍川数十年的老将军其实早生反叛之心，只不过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当年主公助诸皇子中不甚出彩的宇文珏登基，司马明窥见天机进而在颍川为宇文珏表衷心，其实不过是费口舌之力罢了，果然宇文珏登基后为其加官进爵。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主公纵容他两次，若是再给他机会，可就要反累其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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