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TIME S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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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多久没有和你一同笑过呢
不单是因为分隔两地的距离
虽然装作没发现
却连怎麼快乐的方法也忘记了
Passingbypassingbyrealworld
闭上眼睛就会变的宽广
Passingbypassingbysweettimes
甜美却又悲伤的足迹】
衣香鬓影,闪光灯闪烁不停。莫然混在那堆争先恐后的记者之中,努力稳住自己的托着单反相机的手,透过镜头望着台上的人。这是天睿娱乐的周年庆晚会,旗下最大牌的艺人都会出席,而作为最大的娱乐巨头,也等于娱乐圈最大牌的几个艺人中的一半都会在这里。
电影圈的三届影后杜莎;偶像圈的全能美男夏至玖;音乐圈的摇滚班霸Loreley……记者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相机到底应该拍哪个了,只恨自己怎么不多生几对手,几对眼。
莫然一点都不习惯跑这样的新闻,三天前,他还是文艺版的文编,却忽然接到了文艺版要被撤下,人员都分编到其他部门的通知,而他则被编入最缺人的娱乐版。虽然不愿意,但为了糊口也没有办法。这是一个文字卖不了钱的年代,越来越少人能静下心阅读,版面不受欢迎,广告卖不出去,被撤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娱乐版就不同了。
任何时代的人都需要娱乐,时代越糟糕人们就越需要娱乐,所以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
忽然一阵骚动,又一个人来到。这人穿着剪裁得当的银灰色高级定制西装,头发理得一丝不苟,白皙斯文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使他显得温文儒雅。尽管他不是明星,但出众的身高和气质让他在众星之中一点都没有逊色,更何况他还是天睿娱乐的最大股东和执行总裁,立即就吸引了所有记者的注意。
莫然微颤,并没有像其他记者般往前挤,反而不禁用手把鸭舌帽子再压低了一点——虽然明知道单反已经把自己的脸完全挡住。
拉近镜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正微笑着,有条不紊地应对着记者们的问题。忽然,那人朝着自己望了过来,那双精厉的眼仿佛能透过镜头看见自己。明知道不可能,但莫然还是浑身一震,心像被紧紧掐住般难以呼吸,然而只是一瞬间,那人很快又望向了别处——果然只是自己的紧张吧,怎么可能看到。
这样安慰着自己,莫然还是不敢久留。匆匆拍多了几张照片交差,便往后退了出去。虽然来之前就想过有可能会见到他,但没想到自己对他的恐惧还是那么深——不,倒不如说更深了,以前自己明明对着他吵架发狠来着,怎么现在只是看他几眼就手脚冰冷那么没用。
莫然低着头加快了自己离开的步伐,简直就像逃命一般。
没有经费,他是背着背囊坐公交来的,没走多远,他就听到有一辆车也开了出来。
按道理,晚会才开始没多久,应该没人退场才是的。
莫然一边拐了个弯,一边往后看了一眼,没想到那车竟然也跟着他亮起转向灯。那是一辆崭新的黑色法拉利,今年最新的限量版。印象中叶思危并不会开这样高调的车,但是几年没见他也不肯定他是否换了口味。
一双脚怎么可能跑得过四个轮子,更何况后者还是这样的好车,那车一下子就从莫然的身侧飚了过去,然后一个急刹打转,堪堪横在了莫然的前面。莫然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难道他真的发现了自己了吗?!
车门升起,露出一个头发蓬松得像狮子狗的脑袋——绝对不是叶思危。那人跳下车,一张巴掌脸有一半都隐在名牌墨镜之下(真不知他带着这个怎么开车的),但是依旧能从剩下的半张中看出那是一张艳丽的脸,以至于他穿着毛绒绒的豹纹外套也不觉得违和。
不过虽然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那人走过来的动作和语气却没有半分阴柔,甚至可以说是粗野:“果然是你这家伙!靠!几年没音讯老子还以为你死掉了呢!”说着便伸出那戴着好几个指环的手,用力地拉扯莫然的脸颊。
被扯得口齿不清的莫然边挣扎边道:“放……放手……痛!小宝痛!”
对方松开手,吃吃地笑,于是莫然也不禁笑了。离开的这几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面前这人,但现在见他事业上势不可挡,私底下也生龙活虎,似乎无需他担心什么了。陈宝,艺名Abraham,当红摇滚乐队Loreley的主唱。而在Loreley走红之前,莫然是他们的助理,可以说是识于微时,患难之交。
“走走走!我们去喝一杯!”陈宝拉着莫然的手臂就往他的黑色法拉利走去。
“诶?你就这样跑出来好吗?”
“你怎么还是那么啰嗦啊!”
就这样,莫然连被陈宝硬拖了上车。
“要不把小健他们也喊出来吧?”陈宝摘下墨镜挂在胸口上,一边驾车一边道。
“要是方便的话当然好啊。”莫然道。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没见过他们了。记得很早以前的时候没车,也没钱打车,表演结束后,五个人就从演出的小酒吧一路走回去,一边跑一边笑。现在开上这样的车了,却再没办法像那样随心所欲了吧。回想当初深夜在路边大排档喝啤酒吃田螺的日子,就像昨日般近,然而三年光阴竟然就这样一晃而过了。
陈宝用蓝牙拨通了电话,出乎意料的却不是给高健:“瞳瞳啊,你猜我遇到谁了?”
“错错错!是莫然那混蛋!……谁骗你呀骗你是小狗!……懒得跟你废话!你赶快来heavenly,我捉住他了!还有帮我打个电话给小健和阿哲,让他们都来吧!”
等他挂上电话,莫然不禁问:“瞳瞳是顾梦瞳吗?”
莫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冒冒失失的丫头形象。
那时是2002年,早就没了工作分配制度,拿着一纸二流大学的文凭到处都找不到想要的工作。也许是在街头噘着面包的时候听到了一首曲子,也许是他懒得再想什么理想了,神推鬼使地,他跑去天睿娱乐面试经纪助理。
一到那里,他立即就后悔了,面试室里坐满了年轻的男女,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偶像明星,明显不少是为着追星而来的,有些看上去比较靠谱的则一脸阴沉,好像无论做什么工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样子。后来一个满脸油光,有些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来到,开始给他们派发资料登记表,室里才安静了起来。忽然,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短裤踩着凉鞋的女生猛地撞了进来,高声喊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叫顾梦瞳!袁炽北介绍来的!”
莫然当时在想:你丫是袁炽北介绍来的,夏至玖还是我大侄子呢。
袁炽北跟夏至玖都是当时天睿的新晋偶像。后来他才知道,她还真是袁炽北介绍来的,还知道,原来所谓经纪助理就是艺人的打杂保姆。
“对!就是那丫头,她现在是我助理了。”陈宝道。
莫然不禁有些疑惑,顾梦瞳明明是偶像部的,怎么跑来音乐部了,又道:“为什么你不自己打给高健他们啊?”
陈宝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个,我也没有他们电话。瞳瞳有他们助理的电话,所以一直是瞳瞳去联系他们的。”
莫然心中一沉,以他们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每人配一个助理,就是每人配一个团队也是正常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生疏得连彼此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了?
似是看出莫然的心思,陈宝笑了笑道:“我们工作已经经常见面了,所以私下才少了腻在一起,虽然说少了联系,并非说我们心里有什么,你别乱想。”
莫然唯有笑笑点点头。
但,真的并非心里有什么吗?
三年前陈宝那张绝望的脸还历历在目。当时还是一脸稚气的陈宝,瘦得只剩下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竭斯底里地吼道:“他妈的少糊弄我!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他不顺眼!你们都想他走!”
Heavenly是一家高档pub,会员制,私密性很高,所以艺人们都喜欢来这里,因为不用担心被偷拍。坐下没多久,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扎着一条大马尾的女人就猛地撞了进来,像只巨型的无尾熊挂在莫然身上大喊:“我的妈呀!小宝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又在胡扯呢!
陈宝把她拽了下来嗔道:“什么叫又胡扯?老子我啥时候胡扯过了?”
梦瞳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丫胡扯的时候就多了!特别偷偷去喝酒的时候!喝醉的时候就更加胡扯了!你今晚还是别喝酒了,不然喝醉了又到处扯着人亲丢脸丢到大街上去了!”
两个大人像小孩般吵起嘴来,莫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令人怀恋了,美好得像那三年的荏苒不曾发生过一般。没过一会儿,高健和乔以哲也先后来到。
莫然觉得有点恍惚,由于Loreley的曝光率,使他对他们现在的形象其实并不陌生,譬如乔以哲就像杂志上那么洋气。但从现实中接触到他们,却是三年前的事了,跟三年前比起来,他们又变了那么多。例如乔以哲清秀的脸上眼袋重了很多,大概是工作太劳累的缘故吧。最没有变化的,恐怕就是大小孩高健了,依旧没喝上两口就开始开黄腔。也托赖于他,气氛并没有因为三年的分隔而生硬太多。
久别重逢总是高兴的,而所谓成长,大概就是学懂了忌讳。谁都没有提起叶思危这三个字,就如不会提那个已经离开Loreley的人一样。
聚会一直到深夜才散,陈宝并没有喝醉,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很少会喝醉了,倒是一向不怎么喝酒的梦瞳被高健灌了两杯有些踉跄。在等代驾来的时候,莫然提出了自己回家。陈宝他们虽然有提议送他,但看出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现在住哪里,便没坚持。
深夜独自走在路上,刚才的跟友人重聚的欢乐就像脸上的热气,被冷风一吹就散了。莫然心里有些闷闷的,却道不清原因,只是觉得,也许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到那些时光去了,回到年少轻狂,肆意飞扬。
莫然租的房子在城中村,回到楼下时他不禁怔住了。一辆从没见过的黑色轿车停在街上,就在他楼下门口。在这附近住的,一般都是外来务工者,还是收入比较低的那种,谁会开这样的车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抬起头,果然见到自己租的那层灯打开着。莫然觉得腿有些发软,他压抑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一步步踏上楼梯,缓缓推开了自己屋子的门。
“你回来啦?”熟悉的略带沉稳的嗓音,像是从梦中传来般一样。
莫然租的是单间,叶思危坐在他的书桌前,西装外套脱离下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的白衬衫。他嘴角含着温柔的笑,语气就像那三年的隔膜不过是发生在梦中一样。
这就是叶思危,温文儒雅,斯文大度。只有莫然才知道他那张人皮底下藏着多少冷漠霸道自私无情。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莫然板着一张脸冷冷问。
“我打电话问了你们报社。当我看到你在那里时,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他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要是当年,莫然一定会被他眼中的深情迷醉。
可现在莫然只想冷笑。
像看出莫然的抗拒,叶思危走近了他一些,皱着眉叹了口气:“然,别怄气了,跟我回家吧,我很想你。”
怄气?!
自己这三年来,咬着牙把被他踩碎一地的尊严一片片拾起粘贴,只求破茧重生,而他竟然用这么輕描淡寫的两个字概括他的所有努力,就像大人嘲笑孩子的执拗。莫然气得快把牙齿都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