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直在路上行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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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朋友,热爱旅游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二十岁到三十岁一直在路上。
没钱了就去工作两个月,想离开了立刻就会到下一个目的地。或者边走边工作,做做翻译或者写写游记。
朋友三十一岁这一年到了杭州,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来等西湖的第一场雪。
这一等足足是大半个月。
西湖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正在我三层楼的小古玩店里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看电影,他却在大雪中看西湖,饶了西湖一圈上了灵隐,拜过众佛登上雷峰塔,俯视雪中的西湖,最后踏上断桥,看了次断桥残雪。
朋友离开的时候是半夜两点,我还在做梦,第二天早上八九点起床吃发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还有一个留言,才知道朋友一个人看完西湖雪,走完断桥路便连夜离开,踏上了新的旅途。
冬去春来,杭州杨柳又抽新芽,古玩店生意本来就不是那种门庭若市,这天我又泡在网上,听说朋友在我每天泡网的日子里已经看遍了中国四川的美景。
看着朋友发来的图片,有雨城牛背山上的六大奇观,云海星空日照金山等等一个不是,还有神木垒的无限风光,跑马康定的溜溜情歌,圣地亚丁迷人的身姿……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一张张旷野迷人的照片我总觉得似乎画面里少了什么。
古玩店的声音实在是惨淡,几个月后,初夏,我也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独自一人背着旅行包,坐上前往西藏的火车,我终于有幸体会到朋友那说走就走的潇洒,然而当我达到西藏,看着高原就在脚下,眼前是庄严而又神圣的布达拉时却又有了一种怅然若失。
在西藏五天,蓝天白云牧羊藏民,让我感叹自然之美的同时却也令我更加想念杭州西湖上的啤酒烧烤。
西藏固然庄严神圣,草原固然优雅美妙,蓝天白云固然清澈不染尘埃,然而一个人的旅行却也太孤单。
每当看到沿途美丽风景总是越加思念家乡的寸土寸瓦以及家中那个狗窝。
所以,在五天后我离开了西藏。
火车上我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一个人到了西藏,不过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朋友笑问我西藏风光,我答无限神秘然而却始终不是我那间小古玩店。
朋友默。
初出远门又是自己一个人,当我终于又踏着杭州的土地时是倍感亲切,一下火车我便马不停蹄奔回家中,先洗了个澡然后跑到外面大吃了一顿。
冬天的时候一群朋友从南京跑到杭州来看我,我们在古玩店二楼打起了火锅,叫了五六箱啤酒,吃的大冬天脱的只剩下一件长袖还卷起衣袖大喊“喝”。
一群人吃吃喝喝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朋友。
胖子跟我碰了一杯,说,这家伙都三十多了还在外面浪。
我还没答,旁边人就抢着说,这都十多年了,他不是还想着他那个女朋友吧?一脸的意味。
我们大惊,都看着他。
旁边人也惊讶了,道,你们不知道?
我们齐齐摇头,他娘的谁知道啊!
旁边人被看怕了,摆摆手,道,那这可不能怪我,我还记得那年寒假,他女朋友先毕业回了家乡就跟他分手了,那时候他消沉了快一个月,我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发现他不对,一问才知道他跟她女朋友分了手。后来他就开始到处旅游,连咱们学校实习都没去,一心就扑到了旅游上。那时候你们都回家了,我以为他后来告诉你们了,居然没有?
很显然,朋友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们。
朋友谈恋爱的事我们都知道,那一年一来便听说他们分了手,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朋友却也一直没有说什么,我们都以为没事。
却没想到,那却是朋友旅途的开始……
西湖又下雪的时候我给朋友打了个电话,问了朋友的近况才知道朋友现在也在杭州。
我好奇,西湖也游过了,这次又是来干嘛?
朋友笑道,总有些风景是看不够的。
我说,怎么样,有空到我家吃晚饭吗。
朋友道,必须有啊,我四点就去你家蹭饭。
我说,饭肯定管够,菜嘛就自备。
然后下午四点,朋友还真的带来一堆饭店外卖小炒到了我家。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朋友还带了个姑娘。
姑娘看我有些发愣,笑道,季然你好,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于是我更加错愕。
饭后,朋友说,阿琳想去看西湖夜景,我们就先走了啊。
我将他们送到门口,阿琳的电话响了,阿琳让朋友等一下到一边去接了电话。
我问,是周琳?
朋友说,是。
过了一会儿,我问朋友,你这次是跟周琳一起来的杭州。
朋友笑,笑的很是幸福的样子,对,是我陪她来的。然后又道,有些风景是看不够的。
……
送走了朋友和朋友的女朋友我看见窗外又飘起了雪,想起三楼的窗户还没关我便上了三楼,走到窗户面前,借着路灯我看见了夜雪中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几天后,朋友离开杭州时我们又见了一次面,朋友一直在说话,跟我描述着西湖的美景,杭州的风情,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兴奋。
哪怕当年他穿越大峡谷,穷游欧洲我也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兴奋的表情。
于是我相信,总有些风景是特别的。
朋友要离开的时候我问他,下次还会去四川吗?
朋友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笑道:会。
几天过后,我在朋友的微博上看到了朋友刚发的照片。
不同于以前的风景,照片上处处都是周琳的身影……
我又想到朋友那个会。
想起朋友前年朋友在四川拍的照片,我总觉得它们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当时我想不明白,然而现在我却知道,一个人的旅途太孤单,那上面是少了一份陪伴……
我想起一句歌词,过站不停,当所有繁华已落尽,我倾听藏心底的声音过站不停我看过多少的美景却怀念你熟悉的身影……
无论朋友看了多少风景,走了多少旅途,十多年的路程中他却从未为什么东西而驻足,因为他的路途中唯一独特的风景只有周琳,唯一能让他停下的只有周琳。
十多年前周琳回到家乡,两人不再往来,如今两人再次邂逅,或许是因为一次旅行,或许是因为某个共同的朋友,更或者只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然而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那又是另一个只有他们彼此的故事。
而二十岁到三十岁,人生最美好的十年,朋友一直都在路上行走,穿越过大峡谷,遇到过野兽,看过这世界上最美的星空,最大的海洋,最蓝的天空,最神圣的殿堂,最风情的人文,然而这些都不是他心中的那片风景,所以朋友走走停停却不曾驻足。十年行走,旅途辉煌或坚信,布达拉就在眼前,珠穆朗玛峰踩在脚下,七色海尽收眼底,云海星空日出东山,跑马草原上也可能有那多情的女子,灵隐寺中却只为一人求拜……朋友要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总有些风景看也看不够,总有些人即使看遍万千风景,过尽千帆,心中所求也只是那么一个人。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另一些人一生的追寻。即使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过去依旧鲜活如初,是扣住心脏那根银针,去之不得,留之隐痛,然而一旦它长进肉里却是再无法拔除,任时间在心上如何作践,它缝缝补补又是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