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ection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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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曲沫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脚下踩空,猛然惊醒过来,却只能看着自己苦苦久等的公交车绝尘而去。而公交车身后面那幅其大无比的广告语旁边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像个傻子一样嘲笑着钟曲沫此时欲哭无泪的笨拙样子。
有人在旁边扯了扯钟曲沫的袖子,细声细语的喊了几声钟曲沫的名字,却被置之不理。
钟曲沫在心里很仔细又庄重的问候过那句胆大包天的广告语过后,若无其事的回头看清楚那个扯她袖子的人,这才发现原来是欧雅手下的新人。于是钟曲沫好奇的问:“请问有事吗?”
那个新人指指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公交车,笑的一脸无良的说:“本来是想提醒你车到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钟曲沫顺着她的手看去,一排排排列整齐的车辆宛若游蛇一样覆盖在前面的车辆上,替换上陌生的车辆背影。钟曲沫没有回头,漫不经心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等的是这辆车?”
那个人钟曲盯着沫,用一副天经地义的口吻说:“欧雅姐说的啊!”
钟曲沫的大脑顿时当机了几秒钟,脖子“咔嚓”一声之后,震惊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人的脸上,钟曲沫看着她的脸张着嘴欲言又止,却找不到适合的词汇,最后只好转头继续看着公交车离开的方向,假装云淡风轻的问:“欧雅怎么知道我要等的就是这辆车呢?”
那个人低下头羡慕的说:“欧雅姐和曲沫姐这么要好,不知道才是很奇怪吧!”
钟曲沫又转头看着她一脸无知的脸,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沉默一会儿之后,钟曲沫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掐着手指忧郁了一会儿才忧心忡忡的说:“艾芽!艾草的艾,发芽的芽。我爸说他栽的那些牡丹别说开花了,种下去就连芽都没有发过,所以希望我出生以后能给他把那些花花草草都给照看得枝繁叶茂、花香熏人。”
钟曲沫对她名字的来由有些好笑,问她:“你爸喜欢弄那些花花草草?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种的?”
艾芽摸着下巴抬头看天上,仔细想了一会儿后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我妈说是从有我以前就开始种了,以前还曾经因为种花被采花蜂哲得进医院过。”
钟曲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多大了?”
艾芽说:“二十一了,再过几个月就是二十二了。”
此时钟曲沫已经凌乱成沙了。
深深以为对一件事这样执着的过分的坚持,真是需要一种要命的决心与毅力啊!
钟曲沫哭笑不得的看着艾芽,几乎要对那位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所以她努力绷着一张脸,郑重其事的对艾芽说:“你爸威武!”
艾芽定定的看着钟曲沫正准备对她说些什么,手上却突然换成猛烈的推钟曲沫,激动的喊:“快!快!快上车,车来了!”
于是钟曲沫真的就随“波”逐流被冲上了车,等到人潮终于风平浪静的时候,车站早已经被甩在了身后老远的地方。漆黑的车窗外迅速飞驰而过让人眼花缭乱的街灯,绑在路边的小树上的彩灯断断续续的扇着悠悠的光。
钟曲沫失神的看着倒影在车窗里的自己,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死气沉沉、瞳孔涣散、双目无神得简直就不像是一个活人。熟悉的五官一下被换成季安安的模样,一下又被换成欧雅的模样,然后又是那张隔三差五出现在梦魇里的无辜又疯狂的脸。
车窗外一闪而过一对情侣亲昵的背影,钟曲沫的心脏猛地跳动两下,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她用力紧紧拉住头顶的扶手,手心里冒出细细的汗,汗水很快浸湿她的手掌,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垂落在身侧,公车缓慢的向前行驶,路过那个女人身边时,那个女人突然笑容可掬的抬起头来,明艳的妆容让周围绚烂的灯光都在一瞬间黯然失了色,她的面容清晰又滚烫的印在钟曲沫的瞳孔里,像一只随意扔在氧气里的火折子。
而在钟曲沫看清楚她的脸的那一瞬间,身侧的手掌渐渐变成拳头紧紧握在大腿根部,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揪着白皙的白纱裙。公交车如蓄势待发的锐箭挣脱车水马龙捆绑的车辆,轰鸣着冲上高架桥,然后缓缓放慢速度,缓行着。高架桥上的风从打开的车窗户里灌进来,凶狠的吹开钟曲沫凌乱的刘海,她清冷的眼眶里泛着倔强的潮红。而钟曲沫似乎是心虚有人在看她,于是她慌忙把吹乱的刘海拨回原来的位置,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再去看窗外,任凛风吹乱一车人的发。
“每当至繁华孤寂的夜晚,梦魇便似觅食鲜血淋漓的鲜肉的猎狗般向我纷至沓来。”
钟曲沫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存在感异常强烈的话,身体再一次随着喧器的人潮被挤到公交车的正中央,很自然的联想到所有的人。是不是每个人都一样?都在背着光的阴影里偷偷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每个人都一样?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梦见一些残忍得让人刻骨铭心得画面。是不是所有人都一样?面朝阳光背藏暗伤。是不是所有人都一样?脱了那一层虚伪的人皮外套,就只剩下肮脏糜烂的腐肉在尘世里沾染厚厚的尘埃。是不是所有人都一样?……
钟曲沫望着一望无际的浩瀚夜空,独自唱着独角戏,给自己答案:大概是的,她们这群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路边的街灯一路朝着远方无限延伸出去,像一条没有端点的线段,不停的向两边延伸、延伸、再延伸……一直延伸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昏黄的灯光下,钟曲沫透过不甚清晰的车窗玻璃看见季安安上半身一动不动的倚靠在站牌上,嘴里叼着一只舀冰淇淋的勺子,抬着头失神的看着黑洞洞的天,双手缓缓的转动着空空的冰淇淋盒子,她身后站牌中缓缓上升的广告幕布把她的周身都印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色彩里,几乎把她的轮廓都镶进了画面里。
钟曲沫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公交车停在季安安面前的车辆后面,钟曲沫随着拥挤的人流逃出车内。下车的时候钟曲沫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险些就在人多势众的公交车外摔了个四脚朝天。她踉跄的走了几步之后稳住身体,从容的理好凌乱得显得狼狈的裙摆后,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朝着季安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