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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文彻回到家中,方父未归,老爷子则在书房里大笔挥毫,酣畅淋漓。他心绪混沌,站在书房门前,犹豫了一阵,还是把门敲响。
    老爷子仿佛早有预料,在里头说:“若是济修,就不必进来了。”
    方文彻一听这话就停下敲门的动作,头抵在门上,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心里下了决定,只声不语地屈膝跪在书房外。
    期间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宛若石像。方老爷子也没有出书房,在一室里醉心书法,逍遥物外,恍若尘世无法纷扰。
    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方文彻只稍稍失了心神,并未动弹。很快清亮的脚步声响彻楼梯间,最后停在了二楼的楼梯口。从脚步声可听出,来人先是在原地顿了顿,才往书房这边走过来。
    方文彻知道那人就停在自己旁边,却没任何心情抬头去看。
    来人见自己不被理会,只好自己开口问:“济修,你跪在这做什么?”
    方文彻没想到是这人回来了,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并没说话。
    “爷爷在里头?”那人蹲了下来,似乎是好奇得狠了,“爷爷一向疼你,你何苦如此?”
    方文彻始终没应话。
    那人无奈,只好兀自站起,伸手去敲书房的门,说:“爷爷,我是流光。”
    方术考开门进去时,方文彻能感觉到老爷子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又是焦灼又是冷漠,随着门被关上才隔断开来。里头两人谈了些什么,方文彻一句都没听到:书房向来是隔音最好的地方。
    等得方术考出来,已是半个小时后。他站在方文彻面前,笑悠悠说:“你做事向来理智,想不到也有这一朝。”
    方文彻知道他已得悉内情,便也不隐瞒:“人活一辈子,哪能清醒到底?”
    “这话倒说得有理。”方术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事率性,我喜欢。起来吧,你的事我倒有些办法。”
    方文彻讶异,心里却是不信的,继续静静跪着。
    方术考了解他谨慎的性子,继续说道:“你这样跪着不是办法,换届在即,爷爷怎么可能会任由污点沾染方家?倒是我,另辟蹊径,可不是良方?”
    方文彻苍白着脸,只觉自己被逼至墙角,四面楚歌,别无他法,只好任由方术考把自己拉起。
    方术考脚上还踩着一双军靴,这会儿忍得够了,正准备叫人拿拖鞋过来,又被方文彻截住话头。
    “哥……你有什么办法?”
    方术考讳莫如深,朝他摇了摇头:“别问,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方文彻便不再追问,只向他点头示意,就要回自己房里去。方术考看着他慢慢向楼上走,一步一步仿若筋疲力尽,最后还是忍不住劝诫一声:“两人要共度一生,最基本的是,双方的未来规划内容要重合一半以上。若是做不到,我希望你能用你所谓的理性,仔细分析你俩的关系,再确认能不能在一起。”
    方文彻闻言精神一震,情绪并未显露,只是回头向方术考点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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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文彻这两天忙得一塌糊涂,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休假已经过了,赶紧上网联系导师。导师接到他的联系,只道他家里有事,自然是有所宽限。方文彻感激道谢,又想到景泽,还是将他的事告知,请导师代劳。这位导师无可无不可,绕过这个话题说起正事来。
    方文彻只好毕恭毕敬听着,听到最后,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的导师。导师无视他惊讶的眉眼,只叫他好好考虑,别白费这个机会。
    当夜方文彻睡得并不好。第二天他还是按惯常的点起来,罩了件外套,慢慢走下楼去。方老爷子作息健康,现在已在院子打着太极。方文彻远远看着,心里又是羞耻又是愧疚,但二十几年的礼仪教育逼着他过去,迎着昏淡的晨曦礼貌说早。
    方老爷子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身运动服,就问:“去晨跑?”
    “是的。”
    方文彻见老爷子点头,刚想走开,就听见老爷子继续说:“我爷孙俩很久没一块散步了。来,陪我走走。”
    方文彻当然不敢拒绝,他跟在老爷子身边,两人顺着偌大的庭院直直走出了大宅外,不久身后就缀着几名警卫员。两人置若罔闻,在外头转了个圈又回到大宅里。
    进了大门后,方老爷子感叹道:“若流光有你一半,我也不必忧心。”
    方文彻想到自己一系列的糊涂事,只说:“我哪里比得上大哥的优秀。”
    “流光为人率真,只适宜活在军里。你却不同,谨慎理智,说来本该继承方家衣钵。”
    方文彻苦笑。
    方老爷子还有后话:“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你率性起来,与流光相较,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文彻跟着方老爷子走回院子里,一并停了脚步。
    方老爷子这时狠狠喝道:“给我跪下!”
    方文彻依言跪下。
    老爷子俯视着他,言语凌厉:“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方文彻闭了闭眼,沉默片刻便开口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但还不知究竟是错在何处。”
    “混账!”
    老爷子脸色铁青,竟翻起旧账来:“当初你执意和景家小子在一起,家里已经让步。只要他坚持学业,不再沾手腌臜事情,你两人低调行事,一切都好。但你真以为我和你爸不明白?景小子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街头斗殴,哪一样不是犯了家中忌讳?”
    方文彻闭着嘴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些统统是实话。
    “我只道感情能让人盲目。但这一次,别人杀人他顶罪,这种江湖义气家里尚且吃不消,在你父亲的关键时候,你竟还想替他求情?方济修,你当真是忘了家中规矩?”
    方文彻听着突然就红了眼。
    “这次倒好,我们倚仗不了,你就打起流光的主意!流光向来胡作非为,你果真是急疯了头,连基本判断都丢了!”
    这时楼上一扇窗打开,冒出颗乱糟糟的脑袋,迷迷糊糊喊道:“爷爷你这样说,不是寒了孙儿的心吗!”说完,脑袋又缩回去,想来是又回到被窝里睡个醉生梦死。
    老爷子没管那颗脑袋,定定瞪着跪下的方文彻,实在是怒其不争:“你还要说不知错在何处吗!”
    方文彻咬着牙,一字一句逼了出来:“孙儿从没做违心的事。我对学业孜孜不倦,感情从一而终,对家人也从无加害的心。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你竟还不明白!”老爷子看了他许久,摇了摇头说,“你导师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把这事答应下来,想不明白就不要回来。”
    老爷子走开几步,又停下脚步补充道:“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方文彻跪在院子里,悄声地忍着泪水,仿佛哭了出来,以往种种就会随之失去意义。这样也好,他这样想着,始终没有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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