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骊歌  五、麒麟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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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将张起灵的上半身扶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脱下了他的连帽衫。大约是因为受伤之后免疫反应迅速启动,他的体温有点微微偏高,胸前的麒麟纹身浮现出来,从左胸口一直蔓延到肩膀上,左臂的肱二头肌上是麒麟踏火焚风的尾焰,纹理清晰,威严很甚。
    吴邪看着那个纹身,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就停下了。
    这个纹身留在他记忆力的印象太深刻了,每一个见到它的片段似乎都格外不寻常,因此在凌乱的脑海里分外出挑。
    第一次见到,是在鲁王宫。那个古墓里,失踪的闷油瓶再次出现的时候,没穿上衣,身上溅了许多血迹,手上拎着血尸的头颅,眼神阴狠凌厉,散发着战神一般的霸气和杀意……
    蛇沼的篝火边,闷油瓶将御寒的衣服给了自己,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纹身逐渐在火光的映衬下蔓延出来……
    医院里,好像是吴邪亲手将热水袋敷在了他的皮肤上,让他的纹身显现出来给医生看……
    再后来……
    吴邪摇了摇头,脸有点热。
    为什么好像出现了很多夜晚的片段,这具躯体覆在自己的身上,紧致的肌肉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有个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这个纹身就出现在眼前,粗重的呼吸声和呻吟声响起在耳边,而自己,似乎曾经无数次吻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指尖好像还残留着抚过那纹身的火烫的感觉……
    “小天真,怎么走神了?赶紧给小哥清理伤口啊!”胖子喊了他一声,奇怪地“咦”了一句,“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车里也不热啊!”
    吴邪回过神来,点点头,按捺住心口的一股热流,也没说什么,拧开一瓶医用酒精,开始小心地用纱布和面前清理张起灵后背的伤口。
    爆炸中有一些小粒的碎石因为气流的冲击甚至嵌入了他的肌肤里,吴邪咬着牙拿镊子将它们一一取出,然后用酒精消了毒。可是这种灼烧伤口清理起来最是难过,张起灵大约是在疼痛之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吴邪腿上,神色微变,抬手就想阻止他的动作。
    吴邪任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却柔声道:“小哥,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不疼。”张起灵抬头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吴邪伸手在他脖子上抚了抚,理顺了他的头发,让他乖乖在自己怀里趴好,接着动手处理他的伤,直到全部清理好,抹了药又包扎好,他才淡淡回了一句:“小哥啊。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名字?”
    张起灵从趴着的姿势瞬间坐起来,一把捉住了吴邪的手,眼睛里盛满了喜悦,脸上虽然还有刚才残留下来的少许灰尘和血迹,却已经露出暌违已久的微笑来,唯有身体的肌肉紧绷,透露出他心里的一些紧张,声音故意压得低沉,克制着:“吴邪,你想起来了?”
    好像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前一秒还重伤晕了好一会儿的人,这下突然就这么生龙活虎了,吴邪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只觉得胸口有什么澎湃着的感情将要翻涌出来,之前因为他生死不明带来的担忧和恐惧又一次出现,与此时真切的失而复得感交融在一起,搅得人心神不宁。吴邪看了看自己被他握紧手心里的手,却还是摇了摇头。
    张起灵的手劲一下子松下去,眼里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神情有一丝很明显的伤痛,却又立即泯灭不见。
    心里狠狠的一揪,吴邪忍不住反握住那人的手,看了看前面三个人的反应,发现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也不回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却一个个都盯着驾驶座旁边那面向着后排的小镜子里偷瞄,就连开车的黑瞎子也不例外,便明白这几个人都在看戏。当下露出一点点促狭的笑容,故意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哥,以后,我愿意和你一起。你能别介意我忘了以前的事吗?”
    张起灵一震,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那人揽过,直接用力吻上了他的嘴唇!
    越野车一脚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司机不知走神走到哪儿了,都快开到悬崖下面去了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回方向转过山坳,重新加油门向上开去。
    后座的两个人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打扰,牙关根本没有设防,舌尖自然却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吴邪闭着眼睛,感觉着那人一手搂紧了自己的腰,另一手托着后颈,让他能够更深入地侵入他的口腔。上身的衣服一直没穿上,张起灵的身体愈发热起来,不自觉地将自己的重量压到了吴邪身上,直到吴邪的后背靠到了车门上,依旧不肯松开,沉积了很久的情绪和感情在持续地爆发着,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肯定的承诺,宣誓这个人只属于他。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就像是所有的感官都被封闭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和他的感情,将自己包围起来,一辈子都无法逃脱。吴邪忘情地回吻着他,这种极度契合的感觉,是对于彼此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熟悉,是灵魂里的深深烙印,不是一次记忆的丢失能够改变的。直到有些喘不过起来,只觉得自己的氧气都要耗尽了,吴邪才试图伸手去推开他。
    然而那一瞬间,却有一滴滚烫的液体,倏然落在他脸上。
    吴邪一怔,侧过脸,惊慌道:“小哥?”
    还好,不是血。
    吴邪盯着自己手心从脸颊上抹下来的那一滴晶莹,这才意识到,张起灵哭了?
    是。
    他脸上赫然的泪痕,紧闭的双眸,不展的眉心,微微颤抖的嘴唇,都在昭示着他心里无比激烈的感情。
    然而他的哭泣依旧是无声的。只是任由自己实在忍不住的眼泪落下来。
    两个人在同一刹那伸出手,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拥紧了对方,仿佛要将彼此勒进骨头里才肯罢休。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最珍贵的事情,是失而复得。
    吴邪的思绪开始清明起来。他想起了当年墨脱的喇嘛庙里,那尊流泪的雕像。想起了当初犹尚迷茫的自己,是怎样固执地想要待在有他的雕像在的屋子里,只为了心里那一点飘渺的安全感。也想起了前段日子,费洛蒙给自己营造出来的环境里,那个在风雪里茕茕一身,前行在白茫茫的天地里的人的面容。
    那张脸的主人,那个在最隐秘的梦里带给自己安心的人,原来从来不曾离开过。
    吴邪用自己的手背蹭去了张起灵脸上的泪痕,犹豫了一下,在他唇角又落下一个吻。然后向后让开了一些,从包里拿出一件自己的衬衫给张起灵穿上——他现在的伤,穿衬衫会好很多,不仅是换药方便,穿脱的时候也少疼一些。
    黑瞎子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咳了两下,故作镇定道:“那个、咱们进了西藏境内了。”
    连绵的雪山出现在窗外,张起灵想着,自己一生只落过两次泪,竟然都是在西藏。真不知道是个巧合,还是上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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