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亦师亦友的存在A篇
    作为自然天赋者，我所承认的老师只有一位。爱普莉儿，曾经的绿塔（自然之塔）之首，当代最强大的自然天赋者。
    自然之力从来不是温和的力量，在我的记忆中，我的这位老师是位热衷于破坏的暴力狂。而她的徒弟我，却更热爱开发自然在别的方面的力量，譬如治疗。
    作为绿塔之首，强大的力量和丰富的人生经历让爱普莉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除了那唯一的一次。
    那是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微风带起熏熏然的青草气息，灿烂的日光化为璀璨光点从树叶的缝隙投下，一切都如此美好。我靠在一株枝繁叶茂的佛手柑树下一边回忆爱普莉儿教授的内容要点一边在清新的佛手柑香味中尽情地扩散自己的精神感知。
    这里是绿塔的禁地，只有极少数被绿塔承认的天赋者才能进入。而我作为绿塔之首唯一的徒弟拥有无与伦比的特权——在中心的这株佛手柑树下冥想，休憩。
    精神像离巢的鸟儿欢快地扩散到各处。刚浇过水的花园里，草儿在尽情地舒展身体，大树努力地往纵深的地方扩展自己的根系，娇弱的花儿偷偷地打开几瓣花瓣生怕被午后的烈日晒伤，有几名天赋者正在草坪上坐着聊天。
    噢！那边走来的不是我的老师爱普莉儿大人么？
    冰蓝色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随着她有活力的脚步晃动，就像大海泛起的波涛。在那张看起来就像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的脸庞上嵌着一双金色的眸子。容貌虽然不是绝色，却让人感到亲近，那双金眸更是给她增添几分神秘。她穿着一件西林妇女常见的白色棉布长裙，腰间缠着一根薄荷绿的腰带，在腰的一侧是她的佩剑“水绿”。
    似乎感觉到我的窥视，她抬起头冲着我感知的方向微微一笑，张开嘴唇吐出两个字。
    好吧，看口型就知道她又在说我调皮了。
    有什么关系呢？我是老师唯一的徒弟，是绿塔里的师兄师姐们最小的师弟，享受老师的宠爱当然是应该的！
    “维尔，到为师这边来。”爱普莉儿的传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吓”地一下收回感知。
    微热的风中带着鸢尾和木槿的味道，我跑过那片刚浇过水的花园来到爱普莉儿所在的山丘，还没到达就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就连“水绿”都在害怕着什么。
    我爬上山丘，爱普莉儿手中的“水绿”已经完全展开它的力量，绿色与银色的光交叉着在剑身画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光纹——美丽却又危险的光纹，这两道光纹所触及范围的物体都会被它们绞杀殆尽！
    即使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它们同时出现。
    是有人入侵绿塔？！为什么绿塔的禁制完全没有发动？
    或是对方已经强大到不触动禁制就能进入绿塔？！
    我这才注意到，在爱普莉儿的对面，立着一名高大的男子。他的面孔虽然完全隐藏在斗篷兜帽的阴影里，但全身凌厉的气势却根本无法隐藏。
    好像动了动手，一道比水绿的光纹更霸道的气息强硬地插|入爱普莉儿身前的守备范围，绿银两道光纹立刻变暗很多。老师眼神微闪，左手一挥，一个小型的矩形法阵在她脚下浮起。
    “风牢！”
    巨大的风柱从矩形法阵中冲天而起。
    在外人的眼里，老师擅长的领域是剑技和法术，而作为她的弟子，我更清楚：她最擅长的，其实是法阵。
    无需刻意绘制就能召唤的法阵。
    然而就是在面对白塔之首的挑衅时也没有使出的法阵现在却只能使用防守型的风牢，这就意味着对方只可能是比三塔之首更强大的存在。
    比三塔之首更强大的存在？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不过我没有从这人身上感受到恶意，不然老师也不会叫我过来吧！
    “前辈，你变弱了。”一个低沉又温和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带着隐隐的笑意。
    “哪里是我变弱了？”爱普莉儿两眼一瞪，水绿刚收敛的气势又散发开去，脚下的法阵突然发生变化。
    两个比风牢法阵稍小的法阵从侧翼展开，其中生出无数道风轮飞向对面，水绿发出一声轻鸣，绿银两道光纹糅合在一起幻化为一柄巨斧，爱普莉儿向空中招了招手，这柄巨斧随即腾空而去在风轮的掩护下往阴影里的男子劈过去！
    “好好吃老娘一斧！”
    老师，您脸上的表情好狰狞！
    一把黑色的双头镰凭空出现在男子手中，轻松击落迎头而来的风轮，爱普莉儿的斧头已经劈到眼前。就在斧子劈落的刹那，那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三个执镰的残影，加上本尊一共四个残影让人辨不出孰真孰假。落下的斧子微微一顿。就是那瞬间的凝滞，四个阴影迅速地切换了位置，斧子偏偏地切入一团浅紫的雾气中。
    而其中一个残影手一招，双头镰强横地与斧子相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爱普莉儿念了句法诀，斧子立刻化形为“水绿”，绿银双色光柱绕过黑镰再向其中一个执镰的残影攻去！而站在法阵中的爱普莉儿挥手又招来一个小型龙卷风，向剩下的三个残影席卷而去。她自己本人则抽出腰间薄荷绿的腰带，那腰带一经抽出就化为一条绿色的藤条，自然地缠绕在她的左手腕。
    ……龙卷风刮起的烟尘散去，原来残影的地方又只剩下一个身影。隐藏在斗篷里的男子手执双头镰静立原地，声音平静得完全听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前辈，该轮到我出手了不是？”甚至还带着笑意。
    傲慢的态度果然激怒了爱普莉儿，她伸手收回“水绿”，左手一抖，手腕上的藤条直接埋入地下。霎时绿色的藤蔓从侧翼法阵中冲天而起，它们张牙舞爪地向对方露出尖利的利齿——魔鬼藤！爱普莉儿居然使用了魔鬼藤！
    我为那位连面孔都见不到的男子默哀。
    上一位被魔鬼藤们抽出去的人是白塔那位眼高于顶的大长老。据说现在还在家里疗伤没法出来见客。
    似乎明白魔鬼藤的厉害，男子并未立即出手，面对张牙舞爪的魔鬼藤他只是谨慎地站在原地观察。
    爱普莉儿挑起眉头：“怎么？不敢动手？”
    斗篷里的男子轻笑一声，黑色双头镰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像，“我的镰刀是近战攻击，前辈的魔鬼藤这么厉害，我怕靠近了被撕碎。”
    完全不被对方的话语迷惑，爱普莉儿把手里的藤条甩得啪啪作响：“废话少说，速速来战！”
    我似乎看到男子兜帽下带笑的脸，他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恭敬不如从命。”
    还未看清男子的动作，对面再次出现四个残影，分别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向爱普莉儿攻去！
    操纵植物并不是想象的容易，譬如我只能使用一个荆棘牢笼，而由于法阵的帮助和本身的力量，在对方开始进攻的时候爱普莉儿就立刻催生了更多的魔鬼藤，向四向的残影迎击上去。而她自己则站在法阵中心被魔鬼藤保护着专心操纵。
    之前与“水绿”碰撞时明明是实体的镰刀被与魔鬼藤咬的时候立刻散成雾气，然后重新组合。这镰刀看起来没有刀刃，其实锋利得很。魔鬼藤咬不坏它，它却可以伤到魔鬼藤。男子不慌不忙地挥动镰刀，很快地上就掉了一地的断裂的藤条。
    爱普莉儿丝毫不着急，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动作，但只听到一声轻叱，地上的藤条居然像有生命似的，直接张口向男子的脚腕咬去。“咔嗒”！这个残影是假的，被魔鬼藤一咬就消散成紫色的雾气。男子也几分惊讶，“咦”了一声，随即另个残影又被一根小腿粗的魔鬼藤抽散。“前辈的这个藤条好厉害！”男子毫不吝惜自己的赞叹，剩下的两个残影重叠在一起，重新变为一个人。
    “三板斧使完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伎俩！”爱普莉儿的声音从法阵内传来，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恐怕前辈要失望了。”虽然这样说，男子声音里带上了认真。他退出魔鬼藤的攻击范围，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抓。
    魔鬼藤的颜色有问题！我咪着眼仔细一看，紫色的……什么时候魔鬼藤被染上了紫色？！
    不，那是之前的残影留下的雾气！
    男子食指轻弹，一团黑色的火焰出现在掌心，他用肉眼可见的极慢的速度向魔鬼藤递出掌心的黑焰。
    魔鬼藤本身是没有任何自主意识的植物，本质只知道吞噬，此时更是毫不客气地向放着黑焰的手掌咬去。男子翻转掌心轻轻拍出火焰，迅速收回手。
    我屏住呼吸盯着男子的每一个动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中已经为他捏了把汗。
    “轰”！水火不侵的魔鬼藤居然爆裂开来！那个古怪的黑焰居然能将魔鬼藤烧起来！
    四个手执黑色双头镰的残影再次向熊熊燃烧的魔鬼藤砍上去！
    “亚斯拉你这个混蛋！”老师愤怒的吼声从火团中心传来，白色的身影如一道闪电冲天而起。
    不对！不是四个残影，而是五个！！
    黑色镰刀从头劈下，“水绿”只来得及发出两道夺目的光芒就被死死压制。
    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方，悬空法阵之上，男子的兜帽被烈烈的风刮下，露出下面俊美绝伦的脸庞。紫色的长发随风而动，眉眼飞扬，他单手握双头镰，镰刀的刀刃堪堪停在爱普莉儿的额前——笑得随性之至：“前辈，你输了！”
    “五残像！你居然修出了五残像！！”爱普莉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对面的人：“亚斯拉，你这个疯子！”
    亚斯拉，被所有黑暗天赋者尊为“暗皇”的人，肆力者。
    来自混沌之城的访客。
    老师唯一的一次落败，即是我与那位高傲自负的暗皇阁下第一次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