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龙吟未已,清欢无限 五 一曲琵琶思往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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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怎么还吵吵嚷嚷?!”那语气中含了一丝愠怒,颇有些慑人。
云九澜一怔,身形微微一晃,紧蹙着眉头向云寄骁投去一丝求救的目光,不见有回应后静默良久,似在思索着对策,不出一刻,便听她恭声道:“弟子云九澜在此见过师父。”一语才毕,便见有一近乎而立的男子由暗处出,一身月白,面上带着的是不同于同龄人一般的威严。云九澜额上冒起了薄薄的一层细汗,眼中慌乱如临大敌,低垂着头,道:“弟子云九澜有失远迎,万望师父恕罪。”
云寄骁一行人连忙跪下,一语未发。他低着头,不敢有所反应,沉了口气这才斗胆抬起头来,却不见风桐脸上有任何放松颜色,不禁悻悻又低下头去。
风桐只略略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个人,只淡淡道:“都起来吧。”他说这话时有意扫了一眼云九澜,状似无奈,又道,“其余的人先回房去,云九澜且随我走一趟。”他张口时面上却未见有任何的表情,话语里亦是听不出些什么。
冷风一阵,灌入庭院,拨开横斜的树枝,月光洒下几许银芒在她与风桐之间,而在云九澜看来,这终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甚至偷着森森寒意。众人熟知的是他风桐严慈并重,教徒有方,鲜有听说是他性格多变,喜怒无常,心思让人难以捉摸。他喜欢云九澜这位女弟子的原因似乎只是出于“人以类聚”,可云九澜却自诩与他大有不同,面上却也不道破。
云九澜只静默跪着,心下一沉,站起身来,却迟迟不肯迈开步子。风桐见状不悦,方要开口训斥几句,却被一旁的云寄骁出言打断了去,只听他道:“师父,师妹不如就交由弟子来处置,师父且先休息,明日还要与——”
“我何时说过要处置了!”风桐厉声喝道,他狠狠剜了一眼着急挡在云九澜身前的云寄骁,抬手一把将他挡开了去。
云寄骁抬头看了一会儿被匆匆拉走的云九澜,眉头不禁紧锁起来,却也是直了身子立于夜中,目送着二人渐行渐远。
云九澜随风桐走了约莫有了一刻,涉农昂之景似在这两年见变换了不少。一路上,二人静默无语,这时候连他二人之间的静默似乎都有了声响。她垂着螓首,手中暗暗握了握腰间的红玉,悄悄吁了一口气,随着风桐的动作也止了脚步。
二人立于一卧房门前,风桐率先推门而入,而云九澜却迟迟不敢入内,陡然跪下道:“弟子今夜贸然前来,扰您清净,是弟子的不对。不如且签了弟子回去,明日再来请教师父。”她高声道,意欲压去声音中的那一丝颤抖和慌乱,心中连连泛起一阵不安。
她虽师从风桐足有十年之久,可仍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一句。云九澜说得有些诺诺,笼于袖下的拳头握得微微有些泛白,手心沁出的冷汗使她的双手冰凉且麻木。
“进来吧。”风桐端了烛台壁上的几根蜡烛点燃,也不瞥她一眼,嘴角噙着一丝散漫的笑意,淡淡道,“你不过就是向知道你的身世,怎地还怕我吃了你吗?”他伸手捡了根细木条将灯芯拨了拨,随意弃在了案上。
云九澜一怔,凝神片刻,见他道破了之后也不再掩藏,直言道:“师父明鉴。”她悠悠起身,眉头微锁,凝神望向凤桐,却也不走近,似可以留了一段距离。
“你从前的确是云家长女,可生性痴傻,被云宗令之续弦季潇虞赶出了家门。”他如实道,“想必这些云寄骁都已经告诉过你了。”他说着,垂手将烛台稳放在桌上,这才扬起了眼尾睨着她,倏地眸光轻闪,像是在掩饰什么。
云九澜不语,背上沁出的汗湿了衣服,冷风再次拂过,如冰芒在背,冻得她瑟瑟发抖。风桐瞥她一眼,不甚在乎她呆愣的行径,“你这几日似见了他们了是吗。”他哼笑一声,胸有成竹中带着明显的讥诮,“长姐……能喊得出声也是难为了那一群人。”
风桐语毕,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她,微微笑着,“怎么,几年不见为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快步走去,将她身后的房门关上,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再次回过头来时,眼神微变,抬手往云九澜身前一扣,低声道:“我好想你。”
云九澜自知这一刻她是避不开亦躲不掉,眼一闭,心下一沉道:“师父自重。”她抬手握上他的手臂,欲要将其扯下。
风桐将手臂收紧,脸搁在云九澜的颈窝之间,吐气道:“你此番回来,为师是不会在放你走了。”
“师父对澜儿的好,澜儿会一辈子记着。”云九澜眼中不含一丝动情之色,字字句句无一不在撇清关系。
“是因为独活?”
经他这样冷不丁的一问,云九澜倒是一怔,方才稍有淡漠松开的眉头再次紧锁了起来,似他这样一问已然挑开了她掩在心上的一层薄纱。风桐察觉她身形微微地一僵,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有不甘,低下头去,将额头压在她颈间。
“原来真的是呢。”他苦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澜儿怎地还让为师的伤心呢?”
云九澜静默片刻,半晌不见身后有动静,凌然道:“师父错了,那人已不再是独活。”她缓缓道出,这一字一句似都在风桐心中成了利剑。话语才毕,云九澜陡感身后那人身形一僵,心中不免觉得些许惋惜。
她叹一口气,找准时机,将挂在颈间的手臂扯下,快步向前走去,躲开他的钳制。风桐垂首,沉吟片刻后便扬起了下巴,亦是向前走去。云九澜听闻他的脚步声,一狠心,回身横出手中的木杖在他面前,风桐不仅退后一步,幽幽道:“澜儿竟为了那人与为师反目?”他说着,话语间尽是绝望。
“师父对澜儿太好,澜儿怕是无福消受。”云九澜看他眼中反出得那一瞬清冽,不禁有些慌了神儿,方想将木杖收回,却被风桐一把挡开。
“澜儿以为这样,为师就会放手吗?”
风桐闪身来到她跟前,咧嘴露出一记白森的笑容,双手握上她的肩,使得云九澜难以脱逃。云九澜适才回过神来,手中的木杖早被他夺了去,扔在一旁。他抬起手将手臂横在她颈间,逼着云九澜抬起头里,另一手施力按压着她的手臂,将她推攘至墙边。
云九澜闷哼,抬起眼来怒视着男人,后背死死贴在墙上毫无缝隙,紧接着便是一股逼人的寒气窜上背部,“师父……”她咬牙,吃疼闷哼。
“就算为师将你囚在这里一辈子?”他垂首嗅着她发上的幽芳,心神微漾。
云九澜心下一惊,眼前却是他略有些痴迷的眼神,心下有泛起一阵恶心和嫌恶。无奈她敛了敛眸,一旋手腕,扣上风桐的手臂后奋力向外一推。风桐一个不稳,接连退开了几步。身形晃了一晃,定了神,风桐看着那被睁开的双手,怔愣着不敢相信。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蕴着的迷恋和愠怒毫不掩饰。云九澜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直跳,面上怯色渐露,不敢对上他那一双复杂的眼眸。
“你……”他脸上藏了丝凶戾,抬起一边手,对着云九澜似要发力,陡见一阵蓝光朝她袭去。风桐周身散发着一种使人望而生畏的气势,那力道震得壁上的烛台微震了一震,房中似有回声。
云九澜躲闪不及,一击下来她犹如腹背受敌,狠狠弹起装上身后的白壁。闷哼一声,她嘴角挂着的血丝刺痛了风桐的双眼,唤回他方失去的理智。
风桐一惊,面上的神情转而后悔,他连忙赶去将云九澜扶起,“澜儿何必要这样固执!”他弯下腰去将云九澜打横抱起,眉头紧锁,心中恨极了自己一时的涣散。
云九澜皱着眉头,嘴里的一股腥味儿始终挥之不去。她难受的摇摇头,面色苍白,道:“不怪师父。”她说着,轻轻阖上眼帘,思索了一番,“师父要怎样才肯放过澜儿呢?”她说得吃力,可此话一出又是让风桐一怔。
他躬身,轻轻将云九澜放于榻上,看着她吐气虚浮的模样,心中倏地一紧。他也跟着坐在榻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看着她这样的倔强模样,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得好。他眸光一沉,“为师听说,这天下间没有澜儿盗不了的墓。”他思索一番方道。
云九澜不做声,心想着这样的话必定是她那个好兄长一时词穷编出的瞎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得好,便只得睁大了一双眼睛瞧着面前这满面愁容的男子。见他沉吟了良久,敛了眸子,轻轻拨弄着指甲,抬手将唇角的血丝抹净。
风桐凝神望她,似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却迟迟不肯开口。他在心中纠结了一番,似是做下了好大一番决定,这才道:
“五日之内,澜儿若是能将天下至宝为为师盗来,那便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