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米传 第四章 秦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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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夏跟做贼似的,猫着腰走进了方齐家,屋子里仍旧静悄悄的,方齐和秦可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我怀疑他俩该不会真的只是演了一出《等待戈多》,但是当我看到方齐和秦可脸上释然的笑容时,我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两个字--“有戏”。刘夏笑着和我对视了一眼,她的想法和我一样。
方齐说:“我明天陪秦可去医院。”
“我也去,我也去,”林夏举起手,兴奋得说。她应该忘了这是去动手术吧,也许她明天会背着一个大书包,一脸无辜的问,我们难道不是去郊游吗?
我说:“我也陪你们一块儿去。”
秦可有些不知所措,接着就开始热泪盈眶,她抹了抹眼泪,鞠了个躬,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收留我。”
我心想,上帝啊,您总算公平了一回。声明:我绝对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送林夏还有秦可回家,眼看林夏伸手要拦住一辆公交车,我再一次把她拽了过来。
“你今天是不是骨头痒?”她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要不要我给你挠一挠?”
“说你笨你还不信,”我说,“咱这儿有一个孕妇,这会儿是晚高峰,你想让人家挤公交吗?”
林夏恍然大悟,忽然,她的目光柔软起来,爱怜地摸着秦可的小腹,“小宝贝,阿姨不小心把你给忘了,对不起啊,阿姨带你打的去。”
秦可被逗笑了,“不要紧,”她说,“来的时候坐的就是公交。”
可是我已经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里,秦可继续着对秦可肚子突然的兴趣,“小家伙,知道吗?你要叫我小姨,因为现在开始,我就是秦可的妹妹了,”她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一下秦可的肚子,“来,握个手,虽然我们不能够见面。”秦可就像一个慈母一样微笑着,可是她的眼睛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说不上来,但我知道,那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车窗外依然是热气腾腾的,车窗内的冷气却使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出租车仿佛一个在夏日小城里飞速移动的冷藏柜,恍惚间,我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错觉时间在渐渐停滞。爱因斯坦用相对论告诉我们,高速移动的时候,时间会比静止时来得慢。这个疯子是否就是在某个昏昏欲睡的车厢里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然后写下了相对论?
好不容易到了林夏家门口,林夏这家伙却突然尖叫了起来。“天呐,我把钥匙落在方齐家了。”她利落地转了个身,说道,“我回去拿。”
“我去吧,”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如何跟秦可单独相处,“你留下陪着秦可。”
“不,我去,”她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换你更加找不到。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们俩。”
于是,空荡荡的楼道里就只剩我就和秦可两个人。
夕阳洒在陈旧的扶手上,投下来的阴影消融进阴暗的角落里。许多公寓都是这样,屋子里是窗明几净,可是一打开门,完全是另一片天地,楼梯狭窄地几乎只能通过一个人,墙上布满了熊孩子的脚印就是没人去刷。这似乎暗示着邻里之间公共空间的多余,人们越来越冷漠了。
“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秦可冷笑着,突然说,“我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了。”
“不,不,”和一个美女单独相处,我难免有些拘束,但我竟然窘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不”字太缺乏说服力了。
寂静了一会儿,我说:“你知道吗?你在我们的印象中,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女神,不光如此,还是学神。”
“我当然知道。”她抬了一下眉毛,表示心知肚明。我和她都笑了。
“可是现在……”她接着说,但是被我迅捷地打断了,我说:“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原来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会遇上波折,会赶上苦难,所以,我们平等了。”
她颓然地一笑,目光游离在楼道的某处。
我觉得是时候帮方齐一把了,我说,“你可能不知道,方齐对你的喜欢并不仅仅是情窦初开,或者小孩子想玩过家家那么简单,即使你欺骗了他,你也可以看出来,他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在讲一则笑话,可是她突然间笑得很开心,接着,叹了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哀怨。
“想听故事吗?”她没有看我,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继父虽然很有钱,可是那混蛋对我妈妈一点也不好,最让我最恶心的事情,就是每年都得跟他要钱交学费。于是,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快点长大,挣很多钱,然后把我妈妈从他那里拯救出来。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止我走向成功,我不需要那些可有可无的牵绊,郭子米同学,爱情是奢侈品,想要消费它,你首先得有钱。”
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和她对话的资格,我以为她那本难念的经书薄如蝉翼,却不知道,它是那么地厚重。我以为自己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会有一个客观的评判,可是我还是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所以,”她又说,“我一上大学,就找了个男朋友,我不挑好的,就挑有钱的,”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算好的。”
她的视线又开始飘忽不定。我突然有一个问题,然而,我犹豫到底该不该问。结果我还是开口了: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几乎是面带微笑的,“如果方齐不能每个月往你卡里打2000块钱的话,他连你考核男朋友的第一道门都过不了?”
她把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然后,像是做了一个虽然艰难但是只要给予时间就能够斩钉截铁的决定。她回答道:
“是的。”
我看到最后一丝阳光犹犹豫豫地离开昏暗的楼道,我看到秦可疲惫地闭上眼睛,侧着头依靠在门上,我看到墙上五彩斑驳的广告单像一封封威严的判决。
可是我没有看到,此刻方齐就在楼道的拐角处,手里拿着钥匙。
太阳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