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凰陵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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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吴溟下意识挡在我身前,目光微微一寒。
“起灵,发生什么事了?”夏子轩腻在闷油瓶身上,倒也没什么担心的样子,闷油瓶深情地望着天花板,完全无视了女孩小小的心思。
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女人疯了一样一头撞了进来,三个保安正费力想把她拉出去。“吴邪,我要见吴邪,你们这些混蛋快放开我,吴邪你给我出来。”
“呦,小三爷这是怎么招人姑娘了。”黑眼镜明显在看热闹,胖子可算找到他的革命同志了,笑得一脸荡漾地冲我挤眉弄眼,“小天真该不会是始乱终弃让人家姑娘找上门了吧。”
“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事也就你能干出来。”
这时大堂经理也赶了过来,一边陪笑一边给指挥保安把那女人拖了出去。
“吴邪,我是你妹妹,干爹让我来找你,你们给我放开,我可是吴家大小姐,吴邪你给我出来!”
我心里一惊,直觉她和最近发生的事会有联系,“放她进来吧。”
挥手让工作人员先退了下去,女子狠狠摔上门,整理了一下衣摆,努力作出一副高贵优雅的模样,“吴邪,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难请,要不是今天赶巧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你。”
我仔细打量她,长的还可以,言行举止都不像是道上的人,看我的眼神带着不屑和怨恨。在道上混了这么久,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像她这样把所有心事写在脸上的,
忽然想到当年那个天真无邪了,他是不是也长了这张明白写着赶紧来骗我、我很好骗的脸呢。
“谁派你来的?”小花抿了口杯中的葡萄酒,抬眼看她。
“我、我是吴三爷的干女儿,我叫沈隐舞。”女子脸顿时红了,羞涩的低声道。
“三叔?”我顿时回过神来,脑中罗列出的无数种可能都没有包括这一条。从至今为止的表现来看,这女人不是个有心机能成事的,无论是吴三省还是解连环都不太可能指派这种人接近我。
可又问了几句,我们这几年的经历她竟能说个有板有眼,我不动声色的看了小花一眼,他微不可察的冲我点了点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一张口就是我三叔的事,这女人或许有用,先认下看看她的目的也好。
“吴邪,干爹说过会把吴家交我继承,你现在马上叫人把账本送来。”目的达到,沈隐舞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被她逗得笑了,说真的这几年我就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小花的表情红红白白精彩无比,就是闷油瓶也有一瞬间抽了一下,还是黑眼镜幸福,忍也不忍的差点笑瘫到桌子底下去,“小三爷……咯咯咯,你妹妹真可爱~“。
“黑爷说错了,是可怜没人爱吧。”胖子一脸悲悯的摇了摇头,“这级别青山已经不敢要了,小天真胖爷给你介绍个北京的专家吧,带你妹子好好治治。”
“死胖子你说什么呐,给本小姐闭嘴!”杏目圆睁放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倒真有几分娇嗔的味道,胖子摇头晃脑,真可惜了那副长相。
“眼镜,你也觉得小舞很可爱吗?小舞真高兴,这可是小舞最漂亮的一条裙子。”
黑眼镜狠狠地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我们默契的不说话都看着他笑,胖子更是啧啧叹道,“小天真胖爷险些错怪你了,感情始乱终弃的是黑爷啊。”
看样子这家伙平时欠扁的模样得罪了不少人,我在心里无良的想。
“这位小姐。”后两字咬得格外重,“我们似乎没见过面。”
“我是隐舞啊,你最爱的隐舞啊。”女子凑到他身边,一连温柔。“你是怕我嫌弃你吗?不会的,我不在意你的身份,你也不要在意好吗?”
带着颤音的语调让我忍不住浑身发冷,黑眼镜一个闪身避开她站到我旁边,我拍了他一下,“瞎子师傅,什么时候有的伴怎么也不提前带给大家看看。”
黑眼镜刚要说话,沈隐舞倒先不乐意了,反声呛了回来,“你才瞎子呢,你还坐在这干嘛?赶紧去把账本拿来,一会我还要看。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哇。”
清脆的巴掌声并不大,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女子已被甩到小花脚边。吴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样子还要学点规矩,交给属下吧。”
“贱女人你敢打我,”沈隐舞狼狈地爬了起来,眼泪糊了满脸,一抬头正好对上小花审视的眼神,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裤脚。“小花哥哥,她欺负人,你帮我打她。”
被抱住腿的小花眼神微暗,脸黑的和当年在墨脱把被割喉的我从雪地里刨出来时有得一拼,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抬脚便踢了出去。
黑眼镜冲小花一笑,“嘿,花爷咱这可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被小花狠瞪了一眼。
夏子轩轻蔑地看着费力爬起来的女人,倚在闷油瓶身上,“吴三爷一世英名,怎么就挑了这么个不长眼的。”
她一说话,沈隐舞这才注意到她,立刻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尖叫着冲了过去,“你这贱人在干什么?!少勾引我的起灵!”
满屋人都忍不住笑了,闷油瓶微微一僵,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怀抱,夏子轩上前一步挡住闷油瓶,“你是有病吧,起灵是我夏子轩的未婚夫,道上人都清楚!”
“才不是呢,肯定是你逼他的。”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们一大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越骂越上火,胖子凑到我耳边,“小吴同志,你这倒霉体质看样子满经验升级了,这招来的是个什么玩艺?”
小花冷哼一声,“吴邪,你打算怎么处理?”
“放着先看看吧,或许能用得着。”我漫不经心的道。
“小天真,你不是真想把家业交给她吧,奶奶的这生意你可要赔。”胖子咋舌,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现在的吴家,作主的是我,就是三叔真回来了,也没权变更继承权,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会把三叔之前的盘□□给她。”浅浅一笑,温润却冷血,“我倒想知道,她能做得了什么?”
“你就不怕他真吞了你的家业?”胖子忍不住问道,吴溟看我没回答的意思,轻声道,“聪明人自然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聪明的至少也该明白随大流看人眼色,那些既不聪明又包藏祸心的,我们吴家养不起,也不想养。”
淡漠的看着那边已经开始上演全武行的两个女人,忽然轻声笑笑“这条道,可是会吃人的。”
说到底不过是个小考验,过得去没奖,过不去重罚,早玩厌的伎俩,可是很好用。
小花拍了拍手,最后瞟了眼那边的女人,“行了,这边事了了,我记得小邪哥哥是说来要请客的,我们这可还什么都没吃到呢。”
“就是,小天真你可不地道,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行了死胖子,再吃你就可以论斤卖了,到时候再拍新西游记你都不用化妆,拿着你巴乃种田的耙子就能直接上镜。”我揉了揉太阳穴,“得,让她们俩先打着,城西新开了家饭店,还是我请。”
一拍即合,郁闷的发现只要能宰我一顿这些家伙根本不在乎吃的是五星酒楼还是路边大排档。一行五人迅速撤离,又在车库碰上跳窗下来的小哥。
重开一桌,没了那两个女人,大家明显放开了许多,胖子两杯酒下肚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嚷嚷着他当年千里走单骑出山救我的英勇事迹,忽然想起了他当年指着我骂了半个多小时,骂到最后抱着我哭的场面,有点想笑。
还有小花,还有黑眼镜,看上去挺聪明的人,怎么就傻到为我这个混账拼了一切呢?
旁边黑眼镜忽然和我碰了一杯,笑的依旧肆意,“别想太多,有的人,他就是值得别人为他拼上一切。”
我无声笑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挺欠揍的。”
“……”
从墨脱回来以后,我已经多年没再喝过酒了,倒是他们几个一杯接一杯喝个没完,连吴溟那丫头都脸不红心不跳的往下当白开水灌,我无奈,不就是让人割了脖子摔雪堆里客串了一回“冰”马俑嘛,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个个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闷油瓶心情很糟,虽然以前他也是这副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勿近的德行,我还是能感觉到隐约的冷气中压抑的淡淡的悲怆。
为什么还要悲伤呢?明明我那么努力的破了那个局。你让我滚,我换你出青铜门,承诺永不再见,你说你爱夏子轩,我解了夏家灭门之危,容忍她一次次挑衅,容忍你为她对我动武,你又为什么还要寂寞?
桌下的手被轻握了一下,鼻息间是吴溟独有的檀香味道,杯中的果汁换成小半杯白酒。
我近乎贪婪的嗅着这辛辣的味道,这个十年,我迷上了所有能麻醉神经的东西,甚至迷上了之后会给我带来的痛苦。
一饮而尽,嗓子疼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吴溟默默给我添了饭,夺过杯子涮一遍换上开水。
其实我挺感激她的,无论是当年那件事,还是这一年来的照顾。
“小天真,不是我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收收心,找个好的赶紧定了吧,别和胖爷我似的,到了了都没一个牵挂的人。”
我轻笑,很久没有这么释然的笑过了,在事情结束之后还能有这么多兄弟活着在一起插科打诨,还有何求?
释然了。小花轻轻哼唱着小曲,是儿时老院子里我们一起听过的那首。我透过窗子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想起,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这回要是运气好能把三叔和潘子捞回来,老九门吴家也就能光荣退伍了,小爷也不是不知足的人。”我揽住胖子的肩,笑得像个傻冒,“胖子,有机会也退了吧,这道上的人,没几个能老死在床上。你也不缺钱,也不像我们几个泥足深陷的,不值。到时候给我找个胖嫂,也省得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潘子是你兄弟,那也是我兄弟。就是真要退,胖爷也得先把他捞出来再说,小天真你可别想抛下革命同志。”胖子打了个酒嗝,一巴掌把我的手拍开。
“你他妈的咋就这么倔呢。”我骂道。
“人这辈子,总得信点什么,”吴溟倚在靠背上,目光出乎意料的温驯平和,“有个甘心为之去死的人,其实是种幸福。”
“幸福个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把脸埋在桌上,“当年要不是我,潘子……”
“唧唧歪歪废什么话,还没开拼就先惧三分,这可不是你吴邪。”胖子没轻没重的一巴掌差点没把我掀到桌底下去,“死胖子。”我嘟囔道,忽然感到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希翼。
包厢里欢声依旧,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英俊青年微微发白的脸。
张起灵的世界从来只有吴邪能看见,当他唯一的联系也转身而去的时候,他的喜乐与悲哀,从此再无关于这个世界。
乱七八糟的扯了一晚上,从铁三角的风云故事到我和小花的四姑娘山历险,黑眼镜讲起了他和苏万、黎簇在沙漠里的经历,感叹没想到能活到现在,我看他是有点想那两个家伙了。也幸亏这间房里没监控,不然估计我们出了这门就该直接进局子。
闹腾到后半夜才勉强收场,小花盘口还有事连夜坐飞机赶了回去,胖子和黑眼镜算是赖定我了,小哥也不想回夏家盘口,好在我家除了吴溟偶尔住住也没其他人,房间勉强足够。
让闷油瓶帮忙把胖子塞进离主卧最远的客房里,我的卧室就让给小哥和黑眼镜,本来想去沙发凑合一晚,那丫头主动把房间让了出来,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长生的局,锁死了一代代人,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
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家里发了个短信
“妈,明天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