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往昔忆,韶华易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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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一声,冷箭破空而来,气势如虹,是杀气如麻,是狠厉决绝。穿透了白衣曳地,留下了血花四溅。殷虹的血涓涓流淌,染红了纤尘不染的白衣,染红了落雪纷纷,八方世界皆雪落纷纷,独独这后花园芙蕖池的九曲桥上,银白之上落红点点,化为朵朵罂粟之花。
“啊!”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快来人啊!储君遇刺了!快抓刺客!”兰心带着惊恐的喊声在耳畔回荡,倒在雪地之上的青暝落眯着凤眸,眼中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切都按照事先定好的轨道进行着,不出意外,在后花园芙蕖池周遭当值的宫婢、宦官应该听见了。只要等醒来之后进行下一步便可!双眸缓缓合上,陷入昏睡。血色渐渐失去的容颜苍白如纸,却又带着羸弱的病态美,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世人只知永安十七年冬至,青玄储君遇刺,重伤昏迷两日。而刺杀的幕后主使竟是储君的二皇兄——庆王!此等残害手足、操戈同室之事天理难容,永安帝意将其秋后问斩。可储君宅心仁厚,念及同是王室骨血,又是自己兄长,特意拖着病体为庆王求情,免了其死劫,只是削去封号、皇籍,贬为庶民。而他府中内眷一概发配流放边疆。其母静妃徐氏与子同谋,位列四妃之首却如此心肠歹毒,革去妃位,贬入冷宫,赐三尺白绫自尽。徐氏之父兵部尚书徐山连降六级,徐母削去四品诰命之位。其余从犯一概处死。
为此,不少人唏嘘赞叹储君宅心仁厚,对如此歹毒心肠的兄长还感念兄弟之情,当真是翩翩君子。京城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对这个长相俊美无涛、性格宽厚的储君更是芳心暗许,绞着娟帕望宫城怀春,幻想有朝一日储君选妃时,自己艳压群芳一举夺魁,成为东宫储君的正妃!
只不过,谁知那庆王谋害储君之事,冥冥之中一人早已知晓,却在局中布局:庆王并非三岁无知小儿,既然设计暗杀又岂会留下把柄?还不是青暝落派暗卫暗中收集一点一滴的证据,再交给刑部中的储君的拥护者。更何况刺客怎知储君会在那日去后花园芙蕖池上的九曲桥赏雪?还不是有眼线暗中泄露消息?
清乾殿之中的近身宫婢都是皇后从自己的心腹中挑选的,更何况良禽择木而栖,谁愿意跟随毫无前途的庆王而舍弃青玄未来的君主青暝落?所以在庆王挑好人选充当眼线,许诺其富贵无双之后,那个宦官当天就与青暝落说了此事。青暝落为了让庆王上钩,更是几次让那个宦官告诉庆王自己的举动,以此让庆王认为此人当真是自己的眼线……看似环环相扣的局,其实漏洞百出。只是杀心太过强烈,所以未曾发觉,被一步步诱导,一步步上钩。
静妃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是碧落黄泉。六宫人情冷暖,除了青暝落,无人未其践行。
内务府的宦官刚到冷宫,就看见储君青暝落的近身宫女兰心守着冷宫破败的殿门,巧颜笑兮:“二位大人好!我家储君心好,和徐氏说会话,也算是给她践行了。望二位大人行个方便,等待些许在行刑。这点碎银就当做是给二位赔罪了!”她自袖中摸出两个绣花锦缎荷包,悄悄塞入宦官手中。
二人暗自掂了掂,这荷包分量不轻,就算是旁人自己也该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更何况在这冷宫中与徐氏谈话的是储君大人。这等尊贵人物他们可开罪不起,便赔笑道:“兰心姑娘言重了,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们青玄有此宅心仁厚的储君当真是国之幸事,民之幸事。我等当真是三生有幸,能够在青玄,能够一睹储君的风采。莫说只是与徐氏谈话,让我们在门口候着。就算储君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在所不辞!”说罢,其中一宦官从袖中摸出了一支精致灵巧的珠花,悄悄递给兰心,小声道:“兰心姑娘,这是云嫔赏给奴才的琥珀点翠珠花。奴才要此物也无用,不如赠与姑娘,倒也配您的花容月貌!”
“若是让储君知道我收了二位大人的回礼,怕是要说我的不是了。这点小小心意又岂能收如此重要之物?云嫔娘娘赏给您此物是器重您啊!您可要好好收着!给奴婢怕是糟践了。”此物岂能收?更何况是生有五皇子和七皇女的云嫔!虽说不受宠,但难保对那皇位有着不适宜的心思。如果借这珠花来造谣生事,说是自己与此人对食,到时候可撇不清了。这后宫内眷与内监私相授受可不是小事,到时候非但自己不得善终,就连储君殿下也要受到牵连。所以还是免了吧!这种小事有时也能要命!
“兰心姑娘既然不能收,那奴才也不勉强您了。日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仅管来找奴才我。”那宦官一听,暗自窃喜着交了好运。将珠花妥善收好,眉开眼笑的和兰心互相奉承着——这储君身边的红人兰心姑娘都奉承巴结自己,看来储君也有意提点提点自己啊!他哪知这只是随口奉承?正得意洋洋呢!
天飘鹅毛,雪落纷纷。比起外面兰心与二人寒暄的热闹,萧条而又静谧的冷宫中显得极其孤寂。跌坐在地上的静妃死死瞪着负手站在门旁的青暝落。贤淑优雅、雍容华贵的面具早已撕碎,曾经精心勾画的容颜,如今却只是行将枯燥,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憔悴和愤恨:“青暝落!本宫就算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化为厉鬼向你索命!青玄储君宅心仁厚?你从一开始就想算计我们母子俩!谈何宅心仁厚?根本是奸诈狠毒!”
往昔的静妃总是身着一袭青蓝缭绫银丝白莲对襟齐胸襦裙,腰系碧绿宫绦,垂着羊脂白玉双鱼佩,雪白披帛随风轻舞。青丝乌发绾着精巧的飞仙髻,髻间饰以红翡点翠镶珊瑚珠青鸾华胜,斜插一对蓝田脂玉飞凰钗,银丝串翡翠珠流苏随风琳琅作响,显得清秀淡雅又不失失雍容华贵。耳垂东珠坠,颈上带着青玉海棠璎珞,皓腕上羊脂玉描金雕凤刻凤镯晶莹剔透,徐徐生辉。纤腰袅袅,风姿卓卓,清雅如凌波芙蕖,不染淤泥。素眉描得远山黛,脂粉未施,独独额前工笔所绘一朵淡色梨花,色泽似揉入雪白的肌理中,倒也衬得她清秀之中多了几分娇憨柔媚。
可先如今,她却青丝蓬乱,披散在肩头;红妆半残,被滴滴清泪所花,化为泥垢的脂粉使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灰暗;那衣衫褴褛,乃难辨原色的粗布麻衣,岂能抵挡严寒?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了,却又倨傲的扬起头颅。即使唤其父徐山,也就是上任兵部尚书前来,也未必能认出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子是他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宠溺的女儿徐静,是曾经神采奕奕的静妃娘娘。
“静妃娘娘言重了!暝落身为青玄储君自当宅心仁厚,为民造福。岂敢奸诈狠毒?更何况,暗杀暝落的是二皇兄,并非暝落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娘娘着实冤枉暝落了。”他平静的睹了一眼徐静,不疾不徐的说着。紫眸之中波光粼粼,似乎随时都会美人落泪,让人感觉青暝落当真因为徐静的话而伤心不已。
“呵,呵呵……”徐静的声音没了先前的声嘶力竭,一字一句都带着熊熊怒火。此刻的她,似乎平静了下了,唯有那双曾经顾盼生姿、神采奕奕的杏眼还带着蛇蝎般恶毒的目光,“储君,青暝落。我儿庆王是要暗杀你,但是这一切不都是你布下的局吗?好算计啊储君!故意将计就计让刺客刺伤你,却暗中将证据交给刑部你的拥护者!以此扳倒我儿!除却心腹大患!”徐静一字一顿,嘴角笑容讽刺,即使衣衫褴褛,即使即将坠入地狱,她,仍是那个静妃!那个看似贤淑,其实却满腹算计的静妃!
青暝落打量着徐静,唇角噙笑。若忽略了他眼中的寒意凛冽,那一笑,倒也显得他稚嫩尚未退却的面容天真无邪。他深远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徐静的一举一动都在这把剑之下无处遁迹:“静妃娘娘,彼此彼此。庆王是他自找的,孤只是送他一程罢了。你说,若是父皇知道了他早夭的九皇子是您送去极乐世界的,他会不会回心转意呢?”回心转意,不让你死的如此轻松,而是一点点,慢慢的折磨你……
“青暝落!你敢!”徐静骤然喝道,语调倒还有曾经的几分气势。只不过他眼前人是青暝落,是青玄年方十四的储君,又岂是自己宫中的宫婢?一声娇喝就能让她们泪如雨下,颤颤巍巍的磕头谢罪。今时不同往日,徐静这番破败不堪的样子哪还有曾经的仪态万方?又岂会有被其威慑到?
“呵呵,静妃娘娘!您以为呢?难道我还要对垂涎储君之位的人恭谦有礼?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落井下石不是常事吗?这深宫中,一步错,就是为权势所铺垫的枯骨!静妃徐氏,你活着不易,孤活着更不易!孤乃储君,固然风光无限。但孤被暗杀过多少回?多少次命悬一线?孤为了公文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是储君之位,看似风光,但其中的万丈孤独,谁又知晓?”凤眸之中是哀戚,是深沉,更是无边寂寞。在那张绝美的容颜,在那张本该天真无邪的容颜上展现,是如此令人心疼。
她哑口无言,眼中神色复杂交错:“或许,你比我儿更适合储君之位!他只看到了储君之位的好,只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好,却看不透的孤寂。我也是,终究看不透,被权势所迷惑!青暝落,你是青玄的储君,要守护好,这青玄的万世江山!”徐静浅笑依稀,纵然脏乱不堪,眼角眉梢却带着温润。
青暝落应了一声,将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宦官唤了进来。
三尺白绫,终结了徐静这位妃嫔的一生。青暝落负手站在寝殿之外萧瑟的院落里,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静妃的结局——宦官熟稔的将白绫的一端抛过布满灰尘的房梁,熟稔的打下死结,然后寻了一破旧的梨木圆凳。静妃笑着踏上了圆凳,双手攥着白绫望着青暝落,说出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别忘了答应我的,这江山百姓,要守护好!”言罢,圆凳被踢到,徐静在时间的流逝中驾鹤西去,神情解脱。
一生富贵荣华,享尽荣耀。这临死之前的几句话是真心也罢,假意也好,都不重要了。这深宫,所有人都被所谓的万丈荣耀迷了眼,为这无上皇权迷了眼,最终,斗败者只有破旧不堪的草席卷着,匆匆抬上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木板车,送往有着无数红颜枯骨的乱葬岗。
木板车和宦官的背影越行越远,雪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天地之间皑皑圣洁。回眸一望间,悠悠落雪被血色诡秘的取代。血,血,四周都是腥红一片。喷溅的血还尚带炙热的体温,凝固的火还有着触目惊心的寒意,还有地面上静静流淌着的血,静静地,勾勒出死亡的轮廓。白骨如纸,色彩苍白。染在那苍白之上的,是妖艳的红,是腥甜的血。一张张扭曲的容颜浮现在眼前,或是陌生,或是熟悉。
他们眼神空洞的望着自己,异口同声说着一句毋庸置疑的话:“还我命来……”戏文话本中戏剧性的台词出现在梦境中更是如此的可笑、荒谬,青暝落却觉得整个人似乎要被溺死在仇恨的汪洋中。无论是与自己坦诚相待,还是谎话连篇,该成为垫脚石的,还是没有逃过那个命运。谁是谁的救赎?谁又该为谁死于非命?生命本是平等的,但是为了生存,不得不牺牲他人。
“怎么了?”温润的声线在这诡秘阴森中倏尔响起,霎时间,扭曲的森森白骨化为一阵青烟散去,血色茫茫的世界也消失不见。青暝落陡然睁开双眸,明黄蜀锦蟠龙幔帐未降,晨曦透过轩窗洒落在床榻上,看来已经时至清晨了,自己当真在回忆之中又走了一遭那场局,那漫长的局。尔虞我诈的那个冬至,落雪,却依旧是那么圣洁。
自己枕边的男子则单手撑着头,绝色的容颜足矣倾倒众生,额前的红莲更是妖娆无比。一双墨瞳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风炎帝您怎么在此?您不应该在您的寝宫吗?”他不应该在自己的寝宫吗?亦或是在御书房熬夜批改奏折,哪怕在哪个妃嫔的宫殿之中都不为过。但是,怎么在这里!难道幽冥的宫城很小?只有几个宫殿都住满了?天方夜谭!怎么可能的事!这个风炎帝意欲为何?青暝落要欲哭无泪。
“朕说过了,暝落唤朕渊然便可。暝落,这不就是朕的寝宫吗?”
寝宫!顾渊然的寝宫!幽冥风炎帝的寝宫!他不早说!否则孤哪怕就是在长轩中久坐一宿也不会睡在幽冥的龙榻上!虽说皆为男子同榻而眠也无妨,但是此人乃帝王也,自当要保持好距离。唉,这风炎帝也是无事生非的,三千佳丽漫漫长夜挑灯苦等,红颜艳丽无双,何处不可宿一宿?自己一年方十六,无趣之极的少年,有何趣味?这顾渊然从孤身上又无物可得,何必如此亲昵作态?事出反常必有妖!
“暝落方才可是梦魇了?”顾渊然抬手替青暝落理了理凌乱的青丝,嘴角的笑清浅如江南的烟雨,半遮半掩的朦胧,却凭添了神秘的梦幻。令人意欲触碰,却陷入在茫茫的雨雾之间。可能由于酣睡的缘故,先前挽好的单髻微微松散,几缕青丝落在他由于衣襟微敞露出的白皙锁骨上。节骨分明,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落雪,洁白圣洁,“看什么呢?”他眉目带笑,轻点青暝落的眉间。
少年偏着头,紫眸微眯成一道弧线,肤色如雪,眉眼间一点一滴如梅,孤傲:“君子如玉”说得大概就是这种人吧?被誉为“幽冥第一仁君”的顾渊然,定是君子。可自己呢?小人吗?奸佞之徒吗?他人曾言,青玄储君宅心仁厚。孤一笑了之,因为这不是自己。无法仁慈,仁慈一次,未曾斩草除根一次,就是死!他人曾言,青玄储君乃妖孽降世。孤一笑了之,的确是妖孽,但也是皇权逼的!
他不是未曾怨过,在黑暗中他也曾默默抽泣,但眼泪有何用也?泪眼朦胧的望着杀手,他就会放过你?所以再第一次被冷箭穿透胸膛,第一次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放下了放下了天真无邪。永远是常年不变的神情,所以永远是洗不干净的满手鲜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这皇权,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只有进,只有你死我亡……
起身,将明黄幔帐降下,顾渊然将亵衣理整齐:“江离,几更了?”
“回禀陛下,四更一刻。”守在寝殿门外的江离走下石阶,睹了一眼蟠龙汉白玉日晷。再不卑不亢垂着首,走回寝殿门前继续守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心中却是暗潮汹涌:陛下啊,我们幽冥是要有皇后娘娘了吗?可您寝宫中那位长得为何与青玄储君如此相似?难道就是!先后啊,微臣随您去了吧……
顾渊然应了一声,宫婢们推开朱门,分列两行,款款踏入寝殿。条条有序的将银盆、方帕、凝团药皂、青盐、痰盂一一放好。一式两份。身着胭脂色宫装、相貌姣好的宫婢分立两侧垂眸望着地面,不敢窥视龙颜:“你们退下吧!”
“诺。”众人异口同声应道,莲步款款,风姿卓卓。退出寝殿,带上朱门。那绝代风华、相貌倾城的君王,只能默默在肖想:不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入得帝王眼。只是这风炎帝,不近女色。不止一次次打扮艳丽,一次次在失手犯下错误时惶诚惶恐、梨花带雨的抬起头,却只换了他目无表情的摆手,一声退下。幻想中帝王的温润一笑,红罗帐暖只不过是笑谈罢了。
一只素手撩开了幔帐,青暝落自床榻上起身。罗袜未穿,赤足踏在汉白玉石地面上,微凉的触感令他心神一颤。龙榻一侧的蟠龙描金骨瓷器皿中大块的冰在缓缓消融,冷气冉冉飘出。鼎形蟠龙纹紫金炉中的熏香是他最为熟悉的:此香名为“韶华易逝”,为调香师宫青骨所制。气息初芬芳浓郁,随而清冽幽远,最终化为淡淡的清苦。其中的一味草便名为韶华,据说生长在雪山之巅,极其难觅。未开花时如兰草,开花时绚丽无比,只是花期短暂,只有一时辰。香气先闻芬芳四溢,随而清冽幽远,最终只有苦涩。韶华易逝,韶华。深宫中的十六载就如同此香,懵懵懂懂时的天真无邪,第一次被暗杀时心寒,最后的双手染血……在青暝落凝视着香炉,望着那青烟袅袅,飘渺虚无。
顾渊然将雪白绸缎方帕放回原处。换好衮龙服,带上蟠龙玉带,腰间双龙抢珠红翡佩金黄流苏穗轻晃。端坐在铜镜前将青丝拆散,重新用象牙梳梳好,挽髻,戴上冕旒。四尺高的铜镜折射着身后只着中衣的少年目光凝视着香炉,思绪似乎如那青烟,不知飘散在何处:“暝落可知鼎炉之中燃香之名?”
铜镜模糊,神色朦胧不清。只知他仍旧盯着香炉,朱唇轻启,一字一顿:“韶华易逝。”
“是的,韶华易逝。”顾渊然扭头,神情复杂的望了青暝落一眼,语调中洋溢着意味声长。少年早已收回了目光,一脸淡然、条条有序的洗漱、穿衣。身着一袭素白蜀锦寒梅长袍。足蹬墨色蜀锦云纹长靴,腰系月白宫绦,青玉踏火麒麟佩底下垂着碧色流苏穗。身段窈窕胜似女子,容貌也是再难寻如此清秀绝伦。倒是一头青丝松散的披在脑后,虽说别具风情,可也与这衣衫整齐颇为不符。将青暝落拉到铜镜前坐下,取过象牙梳细细梳理着他的满头青丝,将那一头青丝挽成单髻,再以青玉蟠龙簪固定。
早膳精致丰盛,但比起青玄等国对皇家颜面的注重,奢侈的“数百道菜肴,六张膳桌盛放”。纵然是贵为一国之君,凤炎帝顾渊然的早膳也仅有十几道。
“将这松子莲蓉八宝糕、玫瑰红豆酥和胭脂鹅肝送去给太上皇,红枣莲藕葛根羹和冬笋肥鸭送去给北鸾宫,再把将这清蒸石斑赐给丞相。”顾渊然边吩咐着,边动箸给青暝落布菜。侍婢们取过食盒,将桌上的有些菜色撤下,再一一装好,“你们都退下吧!”他的声音如冰,没有半点温润,是帝王的冷峻。众侍婢应,鱼贯而出,眉眼如画,只惜不见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