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质子
    “阿窅，我见你面色不大好，可要紧？”尺素面带忧虑之色。
    “无碍，兴许是累了。”杜窅解下外袍，舒了口气。尺素望了望他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杜窅捡过新送来的密件：“皇上对藩王这一块的势力已然十分忌惮了，需想办法让皇上对藩王放心，窦老爷子打算将长子送往京都了。”
    “倾宇？”尺素惊诧道，“他要将倾宇送来京都当质子？”
    “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即便藩王不送来，皇上马上会将他‘请来’了。”杜窅将密信凑到烛火旁，看火舌舔上白纸。尺素蓦地冷笑：“我以为他只不要他的女儿，不想即使是长子，也是一视同仁的，果真是好父亲。”
    “阿素，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杜窅叹口气。尺素怨的，并不是藩王送长子来京。
    “有何委屈？他早已不是我父亲。”尺素淡然笑道，眸子里却透着嘲讽。杜窅知道尺素心中的苦，只不言语。
    南方的冬天较北方，并算不得冷，可那冬日的朔风打在脸上，仍似刀割似的疼。
    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皮鞭，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对面的精壮士兵，牙关紧咬。她身上的衣裳已破了数道口子，鲜血便这么渗出来，又凝固。
    那士兵几招便把她击倒，她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试了几次仍是没有能够爬起身来。
    士兵轻蔑地笑了，她执拗地费尽全身力气，却依旧徒劳地倒在地上。
    那人便就那么远远地立在那儿，她听见他说，无用的废物。废物……她可是他的女儿。
    两人沉默良久，似突然想起什么，杜窅径直走向后苑。
    杜窅木着脸，拿着花铲为一盆最近新移植过来的兰花松土。只见整个后苑摆放着近百盆形态花色各异的兰花，都竞相开着，可谓奇观。
    尺素见杜窅一脸认真，忽地笑了：“怎么，这新栽的兰花长势不好？”杜窅只摇摇头，细致察看着：“今日可是有人浇了水？”“我今日见下人们略微浇了些水，这盆花也一直没怎么照管。”杜窅蓦地放下花铲：“不过徒劳，即使照管得再细致又如何，这里的花怎么比得上那些在空山幽谷里生着的？”
    尺素仍旧拿起花铲：“各有各的好处罢了。”
    望日的早晨，陆影疏早早便去了紫金门候着朝时。
    朝堂上一片肃穆，大安皇帝眯着眼高坐在那，看不真切面上的神情。下边列着的是朝中众臣，大家都只垂首，似看戏的旁观者般。
    “诸位爱卿，朕闻说藩王近来在民间的声望甚高，可有此事？”大安皇帝扬声问道。
    众大臣们仍旧垂首，一片死寂。
    “此乃益事，朕有这般得人心的肱骨之臣，的确值得高兴。”大安皇帝笑了几声，众大臣们的头却垂得更低。皇上的意思，大臣们都心知肚明，只都盼着有人愿意做那出头鸟。如所有人的意愿，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启禀圣上，老臣以为藩王长子年岁已足，当入京朝见，以表忠心。”说话的是当朝老臣中书令。大安皇帝扬了扬嘴角：“哦？中书令以为藩王当送长子进京充当质子，众卿们以为如何？”官员们面面相觑。
    又一老臣站出来道：“藩王长子既然年岁已足，进京朝圣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藩王素来跋扈，也当压制压制气焰了。”
    大安皇帝听着，并不言语。
    “圣上，万万不可将藩王长子留京充当质子！藩王一向忠心耿耿，为圣上把守边境多年，劳苦功高，如此只会伤的不仅是藩王的心，更是骨鲠老臣们的心呐圣上！”
    大安皇帝转过头望着人群中的陆影疏，沉声道：“侍中郎怎么看？”
    立在前列的左相目光闪了闪。
    陆影疏不可查地扬起了嘴角，他知皇上心意已定，只不过想要个合他心意的由头罢了。陆影疏站出身来，随后道：“臣以为，藩王尽职戍守多年，一声戎马，的确劳苦功高，正因此圣上当召藩王长子替父来京，享圣上恩赐，以示皇恩浩荡。”
    大安皇帝顿了顿，随机颔首：“陆侍郎所说甚是，便着人去传信给藩王，召其长子入京受慰问。朕特念来京路途遥远，因准许晚些时日启程，最迟大寒时节抵达。”
    “圣上！”
    “诶，”大安皇帝挥手不悦道，“这事便这么办，爱卿不必多说。”
    散朝后，左丞自陆影疏身边过，只望他一眼，便离去。几名官员凑到陆影疏身旁来，附和着些话。几位大臣拂袖而去，亦有几位官员望着陆影疏频频摇头：“黄口小儿之见，仗着圣上宠眷，便如此跋扈，实不成气候。”
    “我看，这陆侍郎年纪轻轻便可独当一面了，以后还如何了得？只怕到时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陆影疏只扬着唇，锋芒毕露，未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