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书房，入夜。
    宁夜据窗而立，黑瞳深沉，如同窗外的夜空，没有一丝光芒。
    他的手里攥着那只在氪石失窃现场遗留下来的面具。
    “宁夜。”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略回头，“宁溪，有事吗？”
    宁溪是他异母的哥哥，跟他同年，长大后才被宁父带入宁家。虽然不是同胞兄弟，但两人性格投缘，感情很好。细心而有条不紊的宁溪还是宁夜的秘书和得力的副手。
    “宁夜，有人要见你。”
    宁夜一听就皱眉，“让他走。不是说了吗？我今晚什么人也不想见！”
    “可是，他很想见你，你也会高兴见到他的。”宁溪好脾气地劝道。
    宁夜转过身，不耐烦道，“到底是谁？”
    宁溪还没有回答，门口已经响起爽朗的笑声，“竟然连老朋友都不想见？”
    逆光下看不清面孔，但那伟岸的身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宁夜脱口叫出来，“雷蒙？”
    雷蒙张开修长的臂膀，向他迎来，“你好吗，亲爱的宁？”
    下一秒钟，他落入了雷蒙的熊抱中，雷蒙低沉的声音洋溢着热情，“宁，我很想念你。”
    宁夜报之以微笑，在对方背上拍了两下，“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雷蒙。”
    雷蒙握住他的手，“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四年？五年？你现在已经是联邦军队的最高统帅了！”
    “差不多五年。”宁略微点头。
    雷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宁夜。昔日的纤瘦少年长得修长挺拔，深蓝军服衬托下更显得英姿傲然；那张精致的脸倒是没有太大变化，略长的黑发刚好盖在耳后，闪动着丝绸般的光泽，看着让人心赏心悦目。
    “爵士，请用咖啡。”伴随着一个清柔的声音，宁溪端着托盘走进来，把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雷蒙看到他端来的咖啡，金黄诱人，醇香扑鼻，拿起来喝了一口，“不错。”
    宁夜道：“你有口福了，宁溪泡的咖啡一流，以前父亲就最喜欢。”
    “一喝就知道是用咖啡豆现磨现泡的。”雷蒙半阖着眼睛，专心用嗅觉享受那独特的芬芳，陶醉道，“无论人类科技文明走了多远，传统的优雅无法取代，泡咖啡就是其中之一”
    宁溪显得很高兴，玉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怎么突然回来了，雷蒙？”宁夜问道。
    宁溪悄然退了出去。
    “我是特意回来帮你的，氪石的事我听说了。”
    宁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谢谢你，雷蒙。”
    “你不相信我能帮你吗？”
    雷蒙对他淡漠的放映不满，“回来的路上，我仔仔细细想过了。都说是星际海盗干的，但我能断定，他们不过是帮凶。他们有本事吞得下整批氪石？他们如何脱手？那是氪石，不是黄金钻石，哪个国际军火买家敢接这批货？找不到卖家，氪石对于他们与普通石头无异！所以，一定是有人给钱雇佣他们劫走氪石！问题是，到底是谁想得到氪石？”
    见宁夜不说话，雷蒙又继续道：“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了很久，除了银河联邦，星际中还有很多政权实体，都做着称霸星空的美梦。他们的势力不相上下，所以，谁得到了氪石，谁的实力就跃升到第一，也就成功了大半。”
    他滔滔不绝地分析、推断，还是得不到宁夜的回应。
    雷蒙走到他跟前，发现宁夜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只金属面具出神。
    “这不正是“星际海盗”在现场遗留的面具吗？这里面能找到线索吗？”
    宁夜这才微微抬眸，像是才听到他的话，“什么？”
    雷蒙重复一遍：“我问你这只面具里面是不是有重要线索，你都盯着它看了一个晚上了。”
    “线索？不，没有什么线索。”宁夜淡淡地说。
    雷蒙发现今晚他和宁夜明显不在同一个二次元，但是宁夜绝少这样心不在焉。他看到宁夜的眉心深深蹙起，这不仅仅是疲惫，而且心情压抑。
    那一瞬间，雷蒙有种抚摸那黑发安慰他冲动，就像他们过去两小无猜的时候，他经常那样做。那时候的宁夜很爱笑，也很容易就被雷蒙逗笑，一笑就弯起双眸。宁夜长着一双美丽的黑瞳，就像他的名字——宁静的夜晚，那样明澈而深邃，让人一望就情不自禁地沉沦下去。
    从小到大，他们十几年的友谊，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蜕变为爱情；但是，六年前，忽然之间，宁夜告诉他，他们之间不可能，他从来没有爱过他，而且永远不会爱他。
    痛苦的雷蒙远远离开中央星，令他不甘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竟然如此脆弱。
    雷蒙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宁夜，想着心事，宁夜终于觉察到他的注视，微微一笑，“雷蒙，这几年过得好吗？”
    雷蒙耸耸肩，“四处闲逛，不务正业，乐得逍遥。”
    宁夜不禁纵声而笑，“背负星云骑士的职责，每天在荒凉落后甚至危险重重的偏远星球上，救助沦为奴隶的星际难民，不遗余力地为联邦建立星际联盟，如果这样叫不务正业的话，那么恐怕我们所有人都是一群废物了。是不是，雷蒙爵士？”
    雷蒙被他的笑容攥住了心，走过去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酒，塞在宁夜手里，“这是我在水蓝星球带回来的佳酿，非常特别的味道，带着海洋的气息，我想你一定喜欢。”
    宁夜举杯，嘬了一口，“我喜欢，谢谢。”
    雷蒙着迷地凝视着他优雅的动作，“你呢，你这几年过得怎么？还是一个人吗？”
    宁夜放下酒杯，“我还是一个人，过去是，将来也是。”
    雷蒙心一动，握住宁夜的手，“既然这样那么，宁，给我一个机会。”
    尽管雷蒙的掌心很暖，宁夜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雷蒙，我六年前就已经讲得很清楚。”
    “但你没有说原因！至少让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雷蒙禁不住激动。
    宁夜站起来走到窗前，这晚的天空无星无月，深不见底的黑让人心情压抑。
    他疲惫地按住了眉心，“是我的错。”
    雷蒙追过来，抓住了他的肩头，“宁，是不是因为天天？听着，天天的事不是你错。我不介意天天，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你该相信我。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
    六年前，宁夜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有了一个初生婴儿。他告诉雷蒙，那是他的儿子，名叫宁天，然后就对雷蒙提出分手。
    宁夜深深地垂下了眼帘，让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雷蒙，六年前我是怎么说的，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雷蒙想起分手时宁夜决绝冷酷的话，感到直接被打落到地狱里。
    雷蒙怔怔望着宁夜，这才发现宁夜变了很多，那漂亮的唇角依旧带笑，却是冰冷僵硬的，因为他的眼睛毫无笑意，那股冷意足以冻结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曾几何时，小时候笑容甜美的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