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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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寒一听,脸色一沉:”好好说话。”
那衙差连说带比划道:“今早儿小的和弟兄们刚列好班,便有一个书生击响了呜冤鼓,说他被……。”
他觑一眼向寒,尽量措词委婉道:“说他被非礼了。”
他怎么也没敢把那位公子的豪言原话叙给向寒。
“在下被你们这地儿的一母夜叉给强上了,特来讨个公道。”
自古有闻那个貌美的小娘被恶霸给非礼调戏的,倒未听说过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人给那啥那啥的,看来这东来县不仅诡异,民风也彪悍。
“走,去看看。”向寒满额黑线地跟在衙差的后面,向公堂走去。
向寒由侧门走进公堂,坐定后,瞥了一眼公案下首站着的那个变态,刚想拍一拍惊堂木,来一句架势十足的“下站何人。”
看清了人,这一句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了。
堂下两侧的衙差都翘首以盼地等待着久违的惊堂木落下,戳一戳久违的杀威棍,现一现他们东来县衙差久违的风采。
就在他们痴痴的目光中,县老爷握着惊堂木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惊堂木便优美地落回了案子上。
向寒无视那群衙差哀怨的眼神。
斟酌了斟酌,咳了两声道:“这位公子,你说你被非礼了,你当时可看清了非礼你的人是何形容么。”
那公子煞有介事地想了会儿:“大人,草民当时在河里洗澡,洗着洗着,就见一个路过的女子也脱了衣裳走到河里来洗,草民没有鸳鸯戏水的趣好,为了避嫌,便游到了一处苇丛里,只待那女子洗好之后再出来,谁知那女子跟了过来,泠不防就摸了上来,草民愈要抵抗,那女子也不知使的什么法,就朝草民笑了那么一下,草民就晕了过去。”
向寒道:“如此这般说来,你并没有看清那女子模样,且又晕了过去,人事不省,怎么敢断定那女子就对你行那龌龊之事,凡事讲个证据,你无凭无据的,随便就来击那鸣冤鼓,你以为那鼓是你想敲就能敲的么。”
那公子“嗤”一声泠笑:“证据就是我醒来的时候,衣衫不整。”
向寒扶额。
坐在下首从旁听案的县丞福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木质坚实的松木案子上,瞪着眼道:“哪里来的疯子在这儿扰乱公堂,先给本县丞拖出去杖三十再说。”
那书生再一声“嗤”笑,看都不看陆福一眼,负手而立,直接对上向寒,周身气势凌厉:“老虎还在堂上坐着,区区泼猴都敢如此放肆,东来县可真是让在下长见识了。”
陆福气得离了座位,指着那书生道:“小小贱民,如此嚣张,可还了得,给我打。“
”谁敢。”书生就这么往那一立,微勾的凤眼斜睨堂上众人,跟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华美端丽,好生骄傲。
衙差那里见过这等人物,都被唬得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喘。
向寒瞥了一眼陆福,欲要开口,被书生一把打断:“方才被这位厉害的县丞一吓,在下又想出些新的证据来。不过我今儿个不高兴说了,明儿在县中比翼楼我单说与县老爷听。”
言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公堂,拂袖而去。
陆福拿起笔架就朝他的背影砸了过去。
向寒揉着额角,第一天当官就当得如此窝囊,让他很是气馁。
泠不丁余光掠到一直在旁看戏的师爷朱迢身上,一副快要睡着的形容。
徒地就无名火起,腾起不知几丈高。
不由得“啪”一声拍了一记惊堂木,唬得众人一哆嗦。
师爷的嗑睡虫被吓跑了几只,眼角觑见向寒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忙战战兢兢从位子上起来道:“大人有何分付。”
向寒也不急着答他话,且先晾他一晾。转而去看陆福道:“以往县里没县令,县丞可暂代县令,不过权宜之计。但今时不同往日,县丕往后务必要改一改自己积习已久的不知不觉,分外之事大可不必太过挂心。”
触及向寒清泠中带着警告的目光,陆福这才从位置上站起,犹自不甘,面上却是一脸谦卑:“卑职谨记大人教诲。”
向寒摆手示意他退下。
陆福走了,两班衙差也跟着退了。
朱迢欲要跟着走,被向寒叫住了。
向寒从高台上走下来,踱到朱迢面前:“本县有些事务不甚明焉,想向先生请教。”
次日,向寒与朱迢一道去了县西头的比翼楼。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像东来县这么贫困的县竟也有妓院,造得还相当奢华。
他们刚一踏进去,就有一个武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在他们耳边小声道:“我家公子就在楼上湘夫人阁等你们。”
向寒与朱迢上了楼。
过道上铺的是波斯国舶来的毡毯,房间与房间中间隔的墙上都挂着名人字画,底下摆着各种名贵花卉,整个长廊都散发着幽幽的淡香,书韵花香相得益鄣,这所妓院的老板倒是颇为风雅。
迎面飘过来的姑娘品貌举止比楼下见到的都要强出一个山头不止。向寒多了个心,细细观察之下,发现她们送客只送到楼梯口既止,再不往前迈一步。
朱迢朝向寒递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也注意到了。
那武生带着他们走到湘夫人阁前,向寒让朱迢在外面候着,自己走了进去。
转过一道百花争艳屏风。
眼前的情形让向寒心跳漏了半拍。
昨日的书生斜倚在榻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绝色美人,怀中还有一个正将剥了皮的橙子喂进书生的嘴里,当然不是用手喂的。书生襟衣半开,如墨玉似的长发散了一榻,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皮肤,几近透明的肩头赫然卧着一只血色的蝴蝶。
画面太美太刺激。
向寒尴尬地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从小在山里长大,那里见过这等香艳的画面,只把一张脸窘得都能滴出血来了。
呆愣了一瞬,就急步退到屏风后面,隔着屏风面无表情道:“看来阁下今日不方便见客,在下先行告退。”
他方迈了半步,屏风后面突然转出来一个柳软花媚的女子,银色软绉披纱,桃红色的抹胸,堕马鬓上斜插一枝缠丝点翠金步摇。肌肤笼在纱中,若隐若现,浑身透着一股异香,真个是袅娜多情,合德转世。
勾梢带媚的双眼在向寒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红绒似的唇边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意,本着敬岗爱业的精神,手一伸,就直接摸到了向寒中衣里面。
哪成想,她遇到的是一颗还未开化的石头。
这颗石头还是一颗讨厌被人碰的石头。
悲剧就这样诞生了,向寒皱着眉看着花姐儿,想也不想,一拳头抡在那花姐儿的面门上。咦,还不松手么,第二拳跟着抡下去。
花姐儿左右眼一边挨了一个拳头,跟一对青团儿一样,相当对衬。
花姐儿终于收回了手,捂着自己的脸竭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啊……。“
朱迢在外面听到动静,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家县老爷,
到底是年轻人啊,折腾起来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听这阵势,估摸着还得好些时辰闹腾。
正思量着去楼下讨一杯茶消遣消遣。
突然门开了,一个花姐儿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跟着就是向寒一脸茫然地走了出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朱迢。再接着就是昨天堂上那个甚是嚣张的书生,左莺右燕地蹙眉看着向寒。
朱迢扯扯向寒的袖子道:”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向寒郁闷地看着那个跑到长廊尽头的花姐儿背影道:”明明是我吃亏了,她还叫得那么惨,好像我怎么着她了一样。“
然后,再转头看着书生一脸惺惺:“你昨日在堂上说的那些话,我现在是十足十的信了。”
书生讶然:“这是为何。”
向寒指着长廊处认真道:”就在方才,在下遭遇了与你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与阁下不同的是我及时出手教训了如斯女子,让她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书生身旁的两个女子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个扭着纤腰,咬着牙问道:”难怪柳柳姐姐方才叫得那么凄惨,敢情是被你这个愣头小子欺负了。“
向寒一脸无辜:”若不是她……。“
”这锭金子是给你们柳柳姐姐的诊资。“书生截断了他要往下说的话,手往上一托,掌心里赫然是一锭沉甸甸的大元宝。
他左右莺燕见了大元宝,立即眉开眼笑道:”还是丁三爷知道心疼人,柳柳姐姐见了三爷送的这锭元宝,凭地天大的怒气,也定然发不出来了。“
书生柔声道:”烦劳二位跟柳柳说一声,我下次再来看她。“
二位莺燕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嘱咐了几句要常来比翼楼,可别忘了她们姐妹之类的话,便甩着香帕,一路留香地散了。
书生看着向寒意味深长道:“阁下第一次来。”
向寒老实道:“是。”
“那你应该见过女人吧。”书生看他的眼神跟看天上地上绝无仅有的神兽没啥两样了。
向寒亮如星子,澈如雪水的眸子微闪了闪:“我从小住在山里,见得不多,适才那样的,倒是平生第一次见。”
书生哑然,一挥袖道:“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出了比翼楼,书生左右观望了一观望,面上露出一丝惑色。
随在他身后的向寒指头一比,朝着东头道:“适才我与朱师爷来的时候,离这里约一里处,有个茶铺。”
书生淡扫他一眼:”那就有劳阁下带个路吧。“
朱迢看看向寒,又看看书生,略做沉思。
恍然悟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