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和齐威的通话，我给夏岚也发了一条祝福短信，没敢给她打电话，怕影响她的工作。
    不过两分钟，夏岚回拨了过来。
    “你还没睡？”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做贼。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热衷于娱记这个行业。
    “熬到十二点，好给你送上正点的祝福啊，MerryChristmas。”我脸皮很厚地说着好听话。
    夏岚轻轻笑起来“啊，死相。少来甜言蜜语……MerryChristmas。”
    “今晚通宵吗？要不要我给你留床？”
    “要不美人过来陪朕？寡人怎舍得爱妃独守空房。”
    高二那年圣诞晚会，我们班出了一个搞笑宫廷剧，夏岚扮一昏庸皇帝，而我是她的宠妃。虽然结局逃不过亡国丧命，我们的“夫妻关系”倒得以延续，时不时的，就拿出来互相调侃一番。
    “臣妾谨遵圣命。”我积极地配合，故意用了花腔，“敢问皇上如今何处？臣妾小街出发，乘坐几路BUS可尽快抵达你处？”
    声音甭提多么矫揉造作，听得自己鸡皮疙瘩四起，车内，为数不多的乘客见鬼似地看着我，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好在车已到站，我片刻不敢耽搁地跳下车，跟着电话那端的夏岚大笑开怀。
    过了好久，我们才平息下来。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野？”
    “哎哎，你这做贼的，倒喊抓贼！”
    “我这是工作所迫，你有那个命躺在温暖的被窝，居然一点也不珍惜。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夏岚，我过来吧，陪你。”望着幽静清冷的胡同，我突然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至少今晚，很想有人陪伴。
    或许是我语气转得太快，夏岚似乎觉察到什么，“你刚去哪儿了？”
    “医院。”怕她胡思乱想，我忙补充道，“韩斩浩生病住院，我去看了看他。”
    夏岚一声叹息，“什么时候他不会再影响你的情绪，那么恭喜你陆子尧，你已脱离苦海。”
    “没有多难受，真的。只是胸口堵得厉害，像是胸口堆积着一团受潮的盐巴，吐不出来。”低头，我看见纯白的雪折射出路灯的光耀，“还以为失恋，真的要像电影小说中写的那样，痛得死去活来。”
    “你就是死心眼，太放不开。天下有钱有势长得好看的男人多的是……”说到这儿，夏岚的话头突然峰回路转，“虽然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来吧，金鼎世家，让你看看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你就会觉得，世间事，不过如此。我们心心念念纠结的，其实，连个屁都不是……”
    “只要你把姓韩的那个屁放了，那么，定会神清气爽，通体舒畅，阿门。”到了最后，夏岚还是装不了深沉，再多说一句，就原形毕露。
    “去死！”
    我受不了地出息她，却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
    金鼎世家是本市出了名的会员制休闲山庄，去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或者名声显赫者。还是总裁秘书助理那会儿，跟着韩斩浩陪客户去过一次，倒是真的碰到几个颇有名气的艺人。那时天真不懂事儿，还借着上卫生间的借口从酒桌上溜出来，向人家要了签名。
    大餐、舞厅、桑拿、温泉，游泳池，要不是后来接到爸爸重病住院的电话，我想那晚会是个不错的体验。
    爸爸的胃病是早年外出打工时落下的。记忆中有那么几次，他的胃病犯了，痛到在床上打滚，妈妈一边哭一边照料着，让哥哥跑去找医生，我那时虽小，却开始懂事，跟在哥哥身后一路追着，拾起他跑掉的鞋，看着白晃晃的泥路，哭得很伤心。
    后来爸爸吃了很多药，几经调理，胃痛的事情才极少发生。这么些年没犯过胃病，突然就得了胃癌，听着妈妈的哭诉，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忘了作何反应，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一面宽慰着母亲，说着我即刻回家的话，脑子却一团浆糊，晚上十多点了，金鼎世家离市中心又那么远，我该如何回去，如何买机票，出来也没有带太多的钱，银行卡都还在公司公寓里……
    那时韩斩浩和客户已经冲过澡，躺在泳池旁的椅子上闲话家常，看见慌慌张张的我，皱了一下眉，“接个电话怎么搞成这样子？”
    “韩总……”
    一圈人停止了交谈，全都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知道在他贵宾面前，今晚的自己，肯定丢了他的份。但是，内心的焦急已经让我无暇顾及这些，虽然勒令自己冷静，一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发抖，甚至还带了点哭音。
    这下，韩斩浩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我爸生病住院了，我需要请假，现在必须赶回去。”
    韩斩浩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松动，“很严重？”
    我有些艰难地开口，“正在手术中，医生说，很危险。”
    “我让老周开车送你去机场，请多久的假，你直接报给辛芮。”
    我道完谢，转身离开，虽然赶去机场的心情火急火燎，我还是极力控制了自己的步伐，没有跑，只是步子迈得大了些。
    会所门口，老周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辛秘书说，是十一点整的机票，我会将车开快点，你放心，不会耽误了飞机。”
    车子快速行驶在宽阔的车道上，不久之后上了高速。看着不断倒退的夜景，想起韩斩浩总是冷漠的脸，那一刻，不可否认，我的心底被一种叫做感动的心绪填充得满满当当。
    可是，这股感激之情，也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不到。机场大厅，我见到了辛芮。一身职业套装的她，站在安检不远的地方，向我招手。我的记忆里，不管何时何地，她总是衣着干练，面色沉静，行事作风像极了韩斩浩。
    待我走近，她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我，里面有一张开往成都的机票，还有一张工商行的牡丹卡，卡的背后贴了一张纸条，写着六位数的密码。见我表情疑惑，她只是摊了摊手，言简意赅道，“如果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直接问韩总。”
    我还想说什么，辛芮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开口催促，“离起飞还有十五分钟，你该过安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