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出声那一刻，我就想起了他是谁，只是这样的场合，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向他打声招呼再离开。
    最后，我还是听到自己犹豫的声音，“……韩先生？”
    不是不确定，而是内心有些忐忑。
    他转身看来，随意背靠在栏杆，精简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去年四月的奖学金颁奖典礼上，我见过你的。”
    他静静地听了，像是在等我接下来的话，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被他深邃淡然的目光盯着，我的脑子开始混乱，不知道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有些冒昧，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也是受奖学生之一，想给你说声谢谢。”
    迟到一年之久的道谢，谁听了都会有些好笑吧？不过那时，我的确是忘了叫住他的初衷，又或者，当我喊他一声“韩先生”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一年前那几分钟的心动，过了也就过了。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因为谁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邀约而心动不已呢？更何况，那个时候，我还有了相交半年的男友。
    韩斩浩轻轻点了下头，静了片刻，又才开口，“K大的学生？怎么穿着蛋糕店的衣服？”
    “哦，我和同学找了这份兼职。”我扯了扯身上有些宽松的蛋糕店制服，尽量表现得不露痕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目光太犀利，或许能洞穿我的谎言。
    谈话到这里似乎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想，像他那样冷性又位居高位的人，肯定是不好相与的。于是想着找个借口开溜，尚来不及找个合适的理由，韩斩浩又开了口，“你学什么专业？”
    “设计，室内设计。”
    他听了，也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结果又没有下文。
    “韩先生，我想我该走了。再见。”
    与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交流，说实话，有点费心费神。我还没天真到奢望，自己平凡的一生，会和这样的男人有怎样的交集。虽然，一年前，见过他的那个晚上，当我辗转难眠时，想着狗血的八点档桥段，也不是没有动过天方夜谭的念头。
    他抿了一口红酒，薄薄的嘴唇吐出两字，“再见。”
    转身离开，我突然想起奶奶曾说过，薄唇的男人，多半寡情。也不知有几分道理在里面。
    那晚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发生了一点状况。
    当夏岚心满意足准备收工的时候，不小心被哪里跑来的小鬼给撞了一下，微型相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偏那小鬼还是极有教养，赶在夏岚有所行动之前，捡起相机高高举起，“对不起，姐姐，这是你的么？”
    就这样，吸引了一圈人的目光。
    那时我就站在离夏岚不远的地方，吓得我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这种场合，来的都是商贾名人，谁见到偷拍者脸色都不会好看。
    很快，就有保镖出动，就在那么混乱的场合，夏岚还能分心出来对我使了个眼色。个中意味我是看懂了，她是让我赶快闪人，能逃就逃。
    知道胶卷对她有多么重要，犹豫几秒，我还真的转身离开。慌慌张张地朝着安全通道大步走去，也不敢大跑，怕引起注意，路过之前的阳台，好死不死地碰上站在路口的韩斩浩。这次，他破天荒地露出丝戏谑的表情，我也来不及说点什么，快速从他身旁走过，只觉得耳根子有点烧……
    *
    北方的空气到了冬天很干燥，尤其是开着空调时，很容易嗓子发痒。就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我的梦也醒了。
    窗外，天已经大亮，而夏岚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喝掉昨夜在床头柜备下的温水，却是再也睡不着。
    如梦初醒，我呆呆地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眼角有些涩得慌。
    原来内心深处，我将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记得那么清楚，虽然我总在自我暗示，想方设法去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