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情意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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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开初明,高阕在苑中石座上坐着,托着腮望着前方正在修剪花枝的倾镜,脑海中纷纭而现的是高长恭的一切,五官,眼神,动作,话语……
倾镜看着高阕,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元仲华的到来才打破玉堂殿中的寂静,“阕儿!”
是母后的声音,高阕笑着望去,见一身杏黄的元仲华慢步而来便迎了过去,“母后怎来这处了?”
元仲华笑道:“皇上许母后去宫外看望琬儿,母后来带你一同去。”
“可以出宫?”高阕笑着问道,“太好了,阕儿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呢!”
高阕笑着挽上元仲华的手腕,“母后,我们这就走吧!”
元仲华道:“你这孩子,就是耐不住性子。”
高阕与元仲华且走且谈,却突然耳边充斥着一个女人的尖笑声,寻声望去,只见园中,一个少妇甩着一个小婢女的巴掌,边甩边骂着,“你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你不知道我是谁么,走路竟是不长眼的,直往我这撞……”
“不,不,昭仪娘娘,奴婢没有撞您,真的,奴婢……”那小婢还未说完,又是挨了一巴掌,右边的脸上已是有几条红红的手指印,简直要滴出血来。
“你知不知道我这身衣服可贵着呢,这可是皇上赏赐给我的,宫里可只有三条这样的绸缎,你把我撞了,这可不就脏了吗,你说你该当何罪!”那昭仪又是甩了小婢几个巴掌,“哎哟,我这手,来人,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小贱人!”说完,昭仪身边的人便一拥而上,将小婢围住,小婢痛苦的哀求声不绝于耳。
面前的昭仪尖笑着,但目光却瞄到了不远处的元仲华与高阕,“那里站着的是何人!还不快快给本昭仪行礼。”
高阕早已是气极,闻言便要过去理论,但元仲华拉住了她的手,边走边道:“这样的人,能避着便避着吧,我们还要去看琬儿呢。”
高阕远远地瞪了一眼昭仪,便扶着母后往宫门走去,可那昭仪也带了婢女走来,堵住了元仲华二人的去路,她身边的一个奴婢站了出来,“方才为何不给昭仪娘娘行礼?你可知该当何罪!”
元仲华凝眉看着面前嚣张的昭仪,并不说什么。
高阕道:“我母后为何要给这位昭仪娘娘行礼?我母后何等身份,你家昭仪娘娘不过是个昭仪!”
昭仪本是冷笑着注视着元仲华,高阕此言一出,她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先皇后,妹妹倒是不识得姐姐。”
元仲华道:“若是无事,妹妹可否让路?”
“妹妹自然是要让路的,只是妹妹想告诉姐姐一句话”,昭仪走近元仲华轻声道,“不知姐姐与皇上交欢时莫非以为皇上就是先帝?”
“你胆敢辱我母后!”高阕望着那昭仪,气上心头。
但元仲华将高阕推到了身后,只是静静地又问了一句:“妹妹可否让路?”
昭仪这下便让了路,大笑离去。
“母后!她方才那样嚣张,你怎的就这样让她走了?”高阕对元仲华道。
元仲华笑了笑,只是道:“阕儿,我们走吧。”
高阕只好不说什么,与元仲华坐上了马车,转眼便至了河间王府,才下马车,便见高孝琬、高长恭及义宁公主三人谈笑风生出府来。
高孝琬见是元仲华与高阕,心下甚喜,“母后,皇妹,你们怎么来了?”
“母后想来看看琬儿可好”,元仲华笑道。
一下辇的高阕眼中只有那高长恭了,但义宁与高长恭又在一起,本就那日在玉堂殿口觉察出二人感情甚笃,高阕越是思着,越是不喜。
高孝琬是与高长恭同年所生,也是十三岁,只见一副儒样,颇为俊美,他转首与身后二人道:“今日我母后来府,便不去了。”
这个角度可以隐隐见到义宁有些不悦,元仲华看在眼中,对高孝琬道:“你们尽管去,母后可在府中等你们,回府来正可尝母后做的菜,岂是不好?”
“这……”高孝琬心下想道,母后并不常来,只管己事怕是不妥。
义宁是个惹不起的主,其余四人皆知。
高长恭上前说道:“娘娘,不如我们早些回来,也好让皇兄又可不失约,又可多陪陪您,好否?”
元仲华道:“如此甚好。”
义宁见高孝琬还是犹犹豫豫的,便看到在元仲华身旁的高阕,笑着去拉高阕,“皇妹,你出宫不易,何不随我们一同去骑马,可是好玩的很呢!”
高阕望着义宁,又偏眼见着后面的高长恭,心下不悦,道:“不如我在府中陪我母后。”
“若是想去,便去吧”,元仲华笑道。
“那我们便走了”,义宁拉着高阕直往马车方向走去。
高孝琬道,“儿臣一定早回”,又吩咐了府中的管家,“好生待我母后。”
“儿臣告辞”,高长恭道。
二人便左右上了马,掉转马头奔去,马车随即跟上。
元仲华便由府中的老管家带入。
在马车中,二女相望,却是不语。
义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高阕正不解,义宁却轻声问道:“皇妹可是心系恭皇兄?”
高阕大惊,垂下眼帘,“皇妹绝无此意”。
“脸都红了,还有何好隐瞒的!”义宁笑道。
高阕更加垂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
转眼间四人便来到了邺城郊外一处竹林,可谓是苍翠欲滴。
高长恭下了马,便向着早已等在林中的宦人走去,取了一匹棕马,抚着马的鬃毛。
“到了”,高孝琬朝马车喊道,二女便下马车来。
义宁笑着,去把那头白马牵了来,对着白马道:“等下可不许把本公主摔下来。”
高孝琬将其中一匹额间有白毛的棕马拉过来,十分熟练的上了马,慢慢地让马走了几步,“这就是我的‘步景’,可跟了我两年了”,说着便弯腰拍了拍步景的脖子。
义宁也上了马,笑道:“我这马可是我十二岁时,父皇赐我的,名唤‘玉花骢’,也是跟了本公主两年,今天倒比比,是你‘步景’快,还是我的‘玉花骢’疾!”
义宁望着高孝琬许久,便叫了一声‘驾’,随即如箭一般飞去。
高孝琬自是不服输,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高长恭也上了马,但见一旁的高阕只是一遍一遍抚着马鬃,便问道:“皇妹怎不上马?”
高阕闻言便低下头,轻道:“我……我不会……”
“想学吗?”高长恭问着。
高阕微微点首。
高长恭又下马来,靠近高阕,高阕微微退后一步,高长恭却抱起了她。
高阕惊得抬头望去,却看到高长恭的侧颊,脸立刻红了,头低下来。
高长恭见高阕没有反应,便说道:“踩马蹬,然后跃上马。”
高阕便照着他说的做,却没有踩到马蹬滑了下来,幸好高长恭接住了她,然后再次抱起她,“看准马蹬,然后踩上去,坐到马背上。”
高阕踩着马蹬,一跃到马背上就抱住了马脖子。
马长啸一声,驮着高阕绝尘而去,“救我——四皇兄——四皇兄——”,高阕越怕,抱得马脖子越紧,马越狂奔。
高长恭赶紧上马,抽出马鞭追去,二马相距甚远,高长恭大喊道:“不要抱住马脖子,要拉住缰绳!”
高阕已经怕到了极点,唯恐自己摔下马去,还管什么拉缰绳,只是抱着马脖子,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惊恐地叫道:“四皇兄——救我——四皇兄救我——”
这匹马疯狂地乱奔,没有一丝丝想要停下的意思。
高长恭连喊了几声‘驾’,终于离高阕的马近了几尺,可是还是相距较远,高长恭喊道:“阕儿,你不要把马脖子抱得太紧了,拉住缰绳啊!拉住缰绳!”
“我不敢!我放开就会掉下去的!”高阕这么喊着,但还是试着一只手依旧抱着马脖子,一只手在马背上摸着缰绳。
高长恭用马鞭一遍又一遍拍打着马屁股,“阕儿,别怕!”
高阕终于摸到了缰绳,然后另一只手也迅速拉住了缰绳,死死拉住,马仰天一啸,高阕摔下了马去,向下坡滚去,右臂撞到了竹根中生长出来的小竹子,竹枝直刺入手臂中,又加浑身巨痛,疼得在地上躺着起不来。
高长恭飞下马,任由马继续跑着,自己赶紧跑去把高阕抱起来,只见高阕的右手无力垂下,血流如注。
高阕望着高长恭担忧的神情,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闭上了眼睛。
“阕儿!阕儿……”高阕隐约听见有人喊着自己,但无力睁开眼睛,然后晕了过去。
两匹马都不知跑去了哪,高长恭只好抱着高阕往回跑去,过了许久才看到马车,还有跑了一圈回来的高孝琬和义宁。
二人骑马过来,高孝琬道:“皇妹怎么了?”
高长恭将高阕抱进马车,对义宁喊道:“快回宫!”
高孝琬先行回府去告知元仲华,而高长恭和义宁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皇宫。
高长恭将高阕一路抱回玉堂殿。
倾镜急急赶了出来,跟着高长恭一路跑进寝殿,“公主怎么了?公主怎么了?”
高长恭把高阕安放在榻上,对殿内的婢女吼道:“叫太医!”
高长恭大力喘息着,看到高阕垂在榻外的手,已是染了半截广袖。
高长恭一直凝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高阕,一直紧握着高阕没有受伤的左手,两位太医也一同赶来,倾镜放下帐幔,将高阕的手放在老太医从医箱中取出的金布软垫上。
那老成的太医将两指搭在她的手腕筋脉处,神情微动,便马上将高阕的广袖撩起来,虽然她已晕厥,但是手臂仍然**了一下。
鲜血淋漓的伤口顿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在白皙手臂的衬托下更显触目惊心,倾镜早已是咬着唇落下泪来,高长恭一眼不移地望着高阕,但口中问着老太医:“她如何?”
“四殿下,公主她只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才会晕厥,然而这右臂上的伤才是关键,不过这伤只是伤及了血肉,未伤及筋骨,调养几日便好,只是伤口太大又深,就是好了也会有疤痕”,老太医摸着胡须道,叫来另一位太医为高阕清洗伤口。
高长恭本是紧紧皱着眉,听到老太医的话才缓缓释然。
而在此时,元仲华被高孝琬扶着赶了来,正好听见老太医的话语,知道无大恙,元仲华上前抚着高阕苍白的脸。
义宁与皇上也进内,皇上只是嘱咐了太医几句‘好好医治’便携着义宁离去了。
高长恭一直守在高阕身边,紧握着她左手,寸步不离,目不转睛,而没有注意元仲华已望着他许久。
不久墨淮便来了,看了一眼榻上的高阕,看出元仲华眼中十分不解的神情,便弯腰对高长恭道:“殿下,夜色已晚,您是不是该回宫了?”
高长恭亦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那不受伤的手,对旁边的倾镜叮嘱了几句“好好照顾阙儿”,然后向元仲华告辞,最后望了一眼高阕,随墨淮回了披香宫。
墨淮一路跟着高长恭回住苑,见殿下却不进屋,直到走到旁边苑中的一株琼花下才停了下来,弯下身只是抚着闻着琼花美丽的白色花瓣,之前当高阕还居住在此的时候,它不过才是一个花骨朵,而现在终于开了花。
墨淮不经意间有些不忍去打扰高长恭。
高阕搬住玉堂殿后,这盆琼花便留了下来,自此,殿下将它放在石桌上,每晚当夜色阑珊时,总是专注地注视着月光笼罩下的琼花,一日一日慢慢绽开纯白的花瓣,竟在今晚毫不预知地开得正好,所有的花瓣皆舒展开来。
元玉仪与雨烟悄悄走近,晃了晃手,示意雨烟与墨淮退下。
只见高长恭闭着眼,享受着琼花的芬芳。
“恭儿”,元玉仪唤道。
高长恭转过头来,垂首道:“母妃。”
元玉仪轻轻抚着琼花的花瓣,转身对高长恭道,“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高长恭抬头,正对着元玉仪的目光,“母妃,儿臣只是……”
元玉仪切断了高长恭的话语,“不要等琼花开败了再等来年,此刻正是珍惜之时。”
高长恭看着元玉仪远去的背影,回头又看向那美丽的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