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三 [第四]镜影沉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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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被卷入灵灾的人类,最终不是将人间有关于他的痕迹抹去就是将他伪装成自杀、他杀或者意外死亡。
宁月之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通过镜子的折射注视着身后童沛然的一举一动,童沛然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从他的眼底、颤抖的双手都泄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监控里并没有看到小韵出房,为什么好端端的会不见了呢?”童沛然寻思着李时韵莫名消失的原因,想破头脑都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警方看来,李时韵的失踪过于玄乎,此刻看来就如一件棘手的密室迷题一样。
宁月之却是知道的,休息室有一股淡淡的妖气,李时韵的消失多半与妖有关,如果说李时韵被妖所害,那么他要做的便是抹去李时韵在人间的一切痕迹,或者伪装成意外死亡。
“童先生,李先生,可以登台了。”不知情的员工过来催促着在洗手间磨蹭的宁月之和童沛然两人。
童沛然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走出洗手间问:“宾客没有异动吧?”
“听说是幕后演出都有些惊讶,负责人解释联谊既以舞会为主,为了营造背景乐气氛,器乐演奏就放在幕后进行。于是宾客都没有质疑什么了。”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们马上跟来。”童沛然支走了工作人员正准备转身,后背就撞上了宁月之的身子,整个人往前跳了几步返头龇牙看着宁月之,“你这忽然出现,吓得我这小心肝都要出来了。”
宁月之墨色的眸中渡上了一层凝重的色彩,他静静看着童沛然极力用满不在意的神态、举止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又想到每次提起李时韵时童沛然眼底的温柔与纠结,宁月之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李时韵对童沛然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只是若童沛然知道李时韵被妖魔所害,会有怎样的反应呢?痛彻心扉还是震惊无比?宁月之沉寂多年的心有了不小的期待,看人类做艰难的选择是每个神魔都感兴趣的游戏。
没错,这就是游戏。
永生所带来的无趣会让他们以人类的痛苦作为自己的消遣娱乐,可以说这是神魔的通病。
就算是宁月之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游戏。
◆◆◆◆◆◆◆◆◆◆
KING大型联谊夜后的第二天早晨,各新闻报纸的头版便登出了著名小提琴家李时韵与童沛然在KING酒店幕后演奏的事迹,并详细介绍了在特别回赠曲《骷髅之舞》中出现的各种意外状况。其中便有二人演奏中出现音准的低级错误、高/潮时断弦的乌龙事……
幸好是最后一曲,在宾客大为疑惑之迹,负责人出来中断了这次特别演出,理由是李时韵身体出现了不适需要休息。
一夜折腾,李时韵依旧未被找到,若非宁月之担保可以找到李时韵的下落,宫漓当夜便打算公开消息满世界找人,而且童沛然在演出后忽然晕倒也急得宫漓没办法分心。
宁月之在演出终止后第一时间去寻冥王,半途却遇B级以上的七只血妖围攻,强行被堵在了A市的中心花园结界里。那些血妖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借助夜的黑暗力量,硬生生地将宁月之困在结界里一整夜。却在第二日第一缕阳光冲破地平线时自杀式地解了法印任由阳光照射在身上,然后魂飞魄灭。
斗了一整夜的宁月之终于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眼底掩饰不住惊讶地看着这些血妖一只只在阳光下自杀……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宁月之一头雾水。
天空出现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为一团黑影,一个人自空中降了下来,才落地站稳脚跟,宁月之便一脚踹了过去,来人“啪叽”一下向前扑去摔了一个嘴啃泥,正想发作,宁月之一脸冰冷,嘴角一抹比哭还难看的不知道能不能算的上笑的弧度,看上去阴森森的:“让你摆poss,人呢!”
冥王一脸的愤怒立即化为一脸的无奈,双手一摊:“没了。”
什么?!宁月之阴森森的表情瞬间阴沉沉的,一双墨色的眸子如刀子一般剐向冥王。
冥王挠头无辜道:“我可没做什么,找到人的时候只剩下灵魂了。”说着手中变出一个银制小瓶抛给宁月之,宁月之抬手接下一脸凝重。
“老规矩办事,这事情的善后你来还是我来?”冥王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问。
老规矩指的便是灵灾后,神界对意外死亡的人类做的特殊处理,宁月之把玩着瓶子轻声道:“我来,给我一天时间。”
李时韵真的不幸亡于灵灾,宁月之此刻最想知道的便是童沛然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现,以及会做出的选择……
再次来到KING,宁月之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童沛然休息的客房,却发现宫漓此刻不在屋内,童沛然盯着小提琴盒在发呆。
看到宁月之进来,还是翻阳台的,童沛然张口结舌,而心底的惊讶瞬间被担忧取代,几步上前抓住宁月之就问:“小韵呢?他在哪?宫漓也不告诉我,他回来了吗?”
相比起昨夜的淡定,此刻的童沛然是明显克制不住的慌张。
宁月之面无表情地将童沛然的不安与惊慌尽收眼底,缓缓出声问:“在知道答案之前你是否做好心理准备。”
童沛然愕然望着一脸冷冰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宁月之,脸色忽然惨白,恐慌、惊疑、失望、痛苦、心碎依次在眼里划过,最后他松开抓着宁月之衣服的手跌坐在床边,抬头露出近乎惨淡的笑看着宁月之:“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通过童沛然这样一系列的反应,宁月之能肯定童沛然已经知道了李时韵遭遇不测,心底为童沛然的冷静判断小小地称赞了一下,继续用那种冷死人不偿命的表情看着死撑着精神的童沛然,淡淡陈述着事实:“你或许不相信,但是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神灵妖魔存在,李时韵昨夜被血妖所害,我的朋友只保下了他的灵魂。
“我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通过特殊办法让你见见他的灵魂,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们神魔界一直有规定,受妖魔之害的人类,但凡死亡,必须消除他在人间的一切痕迹,还可以伪装成自杀、他杀或意外身亡,这个我给你选择权。”
童沛然的神色由惊讶变为平静,听完宁月之的陈述,感觉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忽然,童沛然问:“到最后你还要抹去我这段有关神魔的记忆么?”
宁月之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童沛然忽然嘶声恳求着:“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小韵是怎样离开的真实缘由我不想忘记!我会保密看到的一切,只求,只求你不要让我忘记一切有关于小韵的事情。”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宁月之蹙眉看着童沛然,如果答应童沛然的要求便是违背了神界的戒律,他又怎么会违背戒律……
童沛然的记忆必须消除。
“重要?”童沛然像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对我来说他岂止是重要能形容的,于他而言,我也许只是个搭档这么简单吧。”
宁月之有些疑惑,童沛然与宁月之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之前以为两人是兄弟般的手足情深,可如今看童沛然的表现,似乎又隐含着另类感觉。
童沛然的嘴型动了动,声音很小,而宁月之还是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他说:“我爱他呀……”
这样一句话让宁月之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冷漠出现了破碎:“爱?”可是为什么昨夜对李时韵的表现却那么平静?
“你不信么,我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爱小韵,昨夜的表现甚至连手足情深的感觉都达不到,为了演出还表现得满不在乎。”童沛然自嘲地笑着,“我默默等了他十年,怎么可能不在乎。只是在感情与理智面前我更倾向于后者,所以,再喜爱、再爱一个人,也会很理智地做好每一件该做的事。
“昨夜我虽然不太清楚小韵是怎样不见的,可理智告诉我这件事不能公开,因此我不能终止演出,否则楼下的记者会蜂拥而至。如果找到了小韵,他一定会受到各种盘问,烦不胜烦;如果找不到……你知道小韵在黑道身价多少么?”童沛然望着宁月之,冷冷笑着,“道上悬赏百万美元要他的身子,若他们得知小韵失踪了又怎么不会用尽办法找人,依他们的途径,到时候小韵最终会落道黑道手里。”
这样复杂的环节是宁月之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若一开始听到童沛然说爱李时韵他还会讥讽童沛然的爱只是嘴上说说,可现在看来,童沛然的确是很爱李时韵,而且爱得很理智。
只是,这种理智终究救不了李时韵的性命。
童沛然继续述说着两人的故事,仿佛这样深藏的爱恋憋了很久,需要好好地倾吐一番。
从童沛然的叙述中,宁月之知道,两人是在法国一场舞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他们不过未满十岁的孩子,由于两人在小提琴上都有一定的造诣,两人便从切磋琴技的对手开始到日后的各种曲目二重奏搭档,这样一步一步地认识。
只是这样深厚的友情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质,变出了单方的喜欢。这种情绪一直滋生着,最终发展为不可控制的爱恋,童沛然深知李时韵的家世,他们家是书香门第,也是音乐大家,李时韵又是独子,家里绝对不会允许有同性恋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童沛然只有很理性地压制着自己的爱恋,默默地爱着对方,怎么也不敢表明心意。
静静听完童沛然的讲述,宁月之开始有些怜悯这样爱却终究走不到一起去的两人,悲悯童沛然默默付出了十年终究不被对方知道的爱。
他本该履行公职,询问童沛然的最终选择,而他此刻却放出了李时韵的灵魂,赋予了童沛然视灵的能力。
或许是出于他还未麻木的同情心,他想让这样受命运捉弄的两人再见上一面,让彼此了解对方的心意,也为了这场游戏不留遗憾……
游戏么?宁月之看着终于能见面却触摸不到彼此的两人,心头泛起了淡淡的苦涩,他有些不明白,诸神一直拿人类的痛苦当做自己无聊时的娱乐消遣,可是这种娱乐明明看上去那么的让心疼痛,为何诸神会痴迷于此游戏呢?
宁月之捂住胸口,感觉到死寂了许久的心在微微跳动,耳边隐隐回荡着凰羽以前跟他说的话:月之,你说我无情,可你又怎知自己的冷情?你恼我将他人痛苦做自己的欢乐,可你又知见证他人痛苦时的真谛?
这点凰羽说中了,宁月之终于明白了这种痛苦给自己带来的意义,也明白诸神为何会痴迷于这种游戏。
永生所带来的是孤寂,久而久之心会变得麻木,这也是诸神显得那么无情的原因。在孤寂的无聊之下,诸神会拿人类的痛苦来娱乐自己,所谓的娱乐,并非指以他人的痛苦让自己快乐,而是借他人的痛苦刺激这颗死寂的心,让自己感到还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