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纾一直想着将军心口的伤，心痛万分。想到了当日在观星台，将军那阵阵呐喊都是撕心裂肺在叫着他的名字，小纾又是一阵心痛。
    想必他的梦都是错的。在他的梦里，那把黑色的剑是将军握在手中用来刺向他的利刃。但实际上，那把剑刺穿的是将军的心口。小纾知道自己错了，将军应该是不会害他的。
    他看着将军新绑上的纱布，紧紧地包裹着将军伟岸的身躯。那白色的布上面会不会再渗出血来？小纾有些担心。
    “就这样看着？”荥晖撤下了对着两个太医时的冷峻，勾起了笑眼对小纾说：“你过来伺候我穿衣服吧。”
    小纾有些拘谨，不知道怎么是好。
    清水刚好拿起将军寝衣，听到将军说的话，只能拿着衣服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站在那里。
    “我可是带伤之人，你来伺候我一下都不行？”荥晖有些玩笑的语气，朝小纾勾手指，“你快过来吧。”
    小纾只好拿过清水手里的寝衣。幸好将军是坐着的，小纾红着脸往将军身上套，没有一点章法。荥晖觉得好笑，就抓着小纾的手，手把手地让他给自己穿好了，说：“是这样穿的，你现在知道了吧，以后可不要忘了。”
    小纾触到了将军温热的肌肤，他神情更加忸怩了，连忙抽回了手，闪在清水的后面。
    荥晖知道他和清水的感情好，就说：“清水，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清水愣了愣，说了句“是”就退出去了。
    小纾对于和将军独处这件事还是很害羞的，但天气有些冷，他穿得又少，就不自觉地往炭火旺的地方挪。
    荥晖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就从身后拿了件裘毛披风出来，对小纾说：“怕冷的话就过来吧，这里很暖和的。”
    小纾的手脚都被冻得有些冰冷了，知道将军的身体很温热，就爬到了榻上去。荥晖自己披着披风，也把小纾裹了进来。的确是暖和得很，小纾无意识地往将军的身上蹭。
    以前是没有这么怕冷的。也许是因为经历了昨日异变般的炎热，所以现在对冷就敏感了。倒是将军，以前身上不总是冷冰冰的么？现在暖和了太多了，在将军怀里，就跟上次去青湖山泡温泉时一样的舒服。只可惜温泉已经是没有了。
    将军的寝衣不厚，但很暖。
    “你身上真是冰，以后还是穿好了袄子再出来，现在的天气变幻无常，你小心些才不会生病。”荥晖对小纾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双手都揽着小纾的腰，把头轻轻地埋在小纾的脖颈处，说：“你生病的话，我会恨担心的。”
    小纾突然有些小感动了，就用双手抱住将军的背。但将军的背太宽阔了，小纾是环不住的。
    荥晖笑了一声，抓住了小纾的手腕，把小纾的两只小手都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真的很小，世上是有这样小的人儿的。荥晖的另一只手抬起了小纾的脸，让他能看着自己。
    小纾能看到将军以前深黑的眼珠子像是更黑了一样，仿佛能吸走人的精魄。小纾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微微地挣扎着小手。
    荥晖只是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将军的身体越来越热了，像是在燃烧。小纾不知不觉地想到了黐阎，黐阎会比将军更热吗？
    他的声音像是在喘息，小纾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了，只听到将军问：“你可愿意？”
    小纾不明白，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荥晖笑着，眼睛斜长，声音里都含着热气，又问了一遍：“小纾，我想要你，你可愿意？”
    小纾还是不明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难受了起来，身上开始发寒。荥晖似乎也很难受，他低了头，想要去亲小纾的嘴，但被小纾侧了脑袋避开了。
    “那你是不愿意了。”
    小纾能听懂将军声音里微微的怒火，但将军是很少生他的气的。他还没有明白是为了什么。
    “你先回房休息吧。”荥晖收起了面对小纾时常用的温柔笑脸，说话都有些冰冷。
    他把小纾从榻上拉了下来，没有犹豫就给小纾披上了自己的披风，转身取了外衣给自己穿上。
    小纾呆呆地愣在那里。
    荥晖只再说了一句：“出去。”那声音中的寒意比当日小纾被绑在通天柱上时感受到的所有还要冰冷。
    小纾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但他还是忍了下去，解开了将军给他绑上的披风扔在地上就往外跑。那件披风很宽大，尾角处落进了炭炉里，小火就烧了起来。荥晖把披风扯了出来，一脚往起火的地方踩去。
    火直接就灭了。
    荥晖很难受，心口的血渗了出来，外衣都被染红了。他还想着去看看佳太妃，如今这幅摸样怕是不行了。只是一点情绪波动而已，身体的反应竟然如此剧烈。他的胸口现在是血流如注了，衣服上被染红的地方在不断扩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气性，感觉好了一些。这是火，他知道，这是火。他心中有火，不咽下这口火气，他这伤只会越来越糟的。但小纾是不愿意的。
    荥晖想，小纾就从来没有心甘情愿过。他活了这许多年，谁跟着他荥十一不是心甘情愿的？每个人都钦慕他，爱戴他，迷恋他。只有小纾，简直就是个小傻子。真他妈是个傻子。这一口火气又旺了，荥晖几乎要成了血人。
    是他太急了，对小纾是不能急的。得慢慢来。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又稳住了情绪。
    难受的是柳真微不在，晚膳后荥晖派他去了将军府，应该是明天才回得来。可惜了，柳真微那人虽然是啰嗦，但也不失是一个泻火的好容器。
    荥晖泄了气，躺在了榻上，往外叫了一声，声音却也还是中气十足的：“清水，把药端了来吧。”
    清水连忙去厨房端了药过来，虽然还没到将军喝药的时候，但将军的吩咐是容不得怠慢的。他低着头毕恭毕敬地把药给将军奉上，说：“将军，药来了。”
    但将军却并没有从他手中接过药碗，他疑惑地抬起了头，却被眼前将军浑身是血的景象几乎吓昏了，手中的碗哐当一声碎了一地。
    外面的卫士被这声音惊动了，将军对外喊了一声：“没事，你们不用进来。”
    他又对清水说：“别出声，再拿件寝衣过来。”将军的声音还是如常。
    清水恍恍惚惚，听从了将军的命令。
    “伺候我穿上。”荥晖自己站起了身，也没有见因为失了很多血而有一点的虚弱。
    清水小心翼翼地帮将军脱去了一件件衣服，那沉重的血腥味令他几次都快晕了过去。他的手都在颤抖。脱去了将军的里衣后，那绑在胸口上的纱布被他看在了眼里，已经完全被血打湿透了。
    清水的脸色都苍白起来，颤颤巍巍地问：“要，要不要再让太医过来？”
    “不用了，你把它解下来就是。那边的抽屉里还有一沓，你拿些过来给我裹上。”荥晖的声音很冷。
    清水都照将军的话做了，他把纱布拿了过来，但却不知该怎么样下手，只好说：“我，我不会。”
    荥晖看了一眼清水窘迫的样子，突如其来地笑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纱布，说：“我来就好。”
    将军包扎得很熟练的样子，清水看得都呆了。将军两三下就成了，比那两个小心翼翼的太医快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给我穿上。”荥晖看清水呆住了，只能提醒一句。
    “哦，是。”清水连忙把干净的寝衣给将军换上，他看着将军的身体，也如小纾般脸红了起来。
    他和小纾真是像得很。荥晖不禁想。但却听话了很多。
    “那，那我先把这些衣服拿下去洗了……”清水说着拾起血衣就想往外走，说话间都没有了礼节。
    荥晖却拉住了他的手腕，没有什么表情，但声音柔和了很多：“你留下来吧。”
    “呃？”清水红着脸，但仍然是低着头。
    荥晖抬起了清水的下巴，说：“你别一直低着头，这样看不清人，你知道我是长什么样子吗？”
    清水被将军的举动吓到了，惶恐不知所措。看着将军的脸，但眼神闪闪躲躲。
    荥晖看清水这个样子，就情不自禁地又笑了一下。清水看清了将军的笑，不由得愣住了。将军笑了。他从来没想过将军会对他笑，他从来没有想过。将军的样貌本来就是英俊倜傥的，气质上英勇神武，这一笑起来，却是另一种风味，似乎是邪魅了？清水的心神都恍惚起来。
    “现在看清我长什么样子了吗？”荥晖问。
    “看，看清了。”清水的脸已经是红透，脚也都软了。
    “那你可愿意留下来？”将军的声音像是从天边来的，好遥远。清水恍恍惚惚，但心里直叫：我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