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枳云醒来时听见嘈杂的声音。
    门外有哭声笑声，窗外阳光刺眼，柳枳云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惘。
    “啊，你醒了。”护士进来看见他时很惊喜，放下水杯到床边给他检查了一下，“恢复得很好，你身上基本没有什么伤，脚也好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柳枳云愣了一下，刺目的阳光里他终于反应过来——
    “凌墨谦呢？！”
    护士被他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看他满脸惊恐有些沉默。
    “凌先生的伤势有点严重，被救的时候他差点就……不过抢救过来了，今天早上他就醒了，但是……”
    “但是什么？！”
    护士垂眼，“你去看看吧，就在左边第三个病房。”
    柳枳云匆忙赶过去，他知道凌墨谦为了他做了多少，护士说他还活着的时候柳枳云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他再也经历不起生离死别了。
    走廊尽头几乎没有声音，尘埃起伏，空气里弥漫开死寂。
    柳枳云推开门，首先看见凌墨谦伫立的悲伤的背影。
    “凌墨谦……”
    男人没有回头，他静默伫立着，不纹不动，仿佛凝固。
    柳枳云绕道前面，简陋的病床上躺着人，用白布盖着，他一下子停下脚步。
    侧目看见凌墨谦苍白的脸，现在的凌墨谦还穿着病服，身上基本都用绷带绑着，他的目光沉沉，带着死一样的沉默和哀凉。阳光铺洒的病房里，柳枳云忽然觉得心力憔悴。
    天灾人祸。生离死别。
    柳枳云走到凌墨谦身边，他伸手拉住凌墨谦垂在身侧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继而握得更紧。
    凌墨谦没有回应，他任由柳枳云给予温暖和安慰，目光始终落在病床上，他想走过去，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下一刻，他便晕了过去，昏迷前他看见柳枳云带泪的脸庞。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犹如他的一生。
    最初的他也是在普通的家庭长大的，凌父发家很快，苦的日子凌墨谦是没有多少感受的，然后家庭富裕后他就和任何一个富二代一样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也没过多久，凌母便去世了，说实话他已经不太记得凌母的样子了，他长相偏父亲的英俊，凌母给他的最后的记忆是一双微笑的眼睛。
    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有请保姆，但凌墨谦对外人很排斥，在丧母之痛中他认识了萧楠倏，这个正宗的富二代以一种霸道的姿态把他从阴影里拉出来然后没心没肺的说什么死了就死了之类的混账话，最初的相处里，两人总是以打架结束玩耍，然后友情便这样产生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凌墨谦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匆忙的来回在家和公司的，他不缺钱，不缺玩具，也不缺玩伴，但他也渴望亲情，母亲的死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条细细的伤口，好了之后怎么弄都感觉不到痛了。
    真正意识到父爱是他中考的时候，填志愿的需要家长的意见，他把表拿回去就扔在桌子上了，那时他想就算给父亲也没用，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发现父亲给了他建议，选什么学校都有理有据，那一瞬间凌墨谦就哽咽了。
    但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他对学习真的苦手，所以也不认真，除了跟学校的朋友打打闹闹外，他也有和萧楠倏学习商业上的东西。
    柳枳云的出现是意外，美丽的意外，初恋的羞涩和苦涩对凌墨谦来说是很新奇的东西，但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保守，他没有追求没有告白，沉默的守护是他的选择。
    他还记得柳枳云的微笑，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中干净得犹如初生的莲花，他也记得柳枳云的冷漠，是冬雪的凛冽，还记得柳枳云的寂寞，是孤零零开在山巅的花自赏。
    凌墨谦醒来已经两天后了。
    晨光中的窗台上雏菊静默绽放，还是病房，却没有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带着秋末的冷冽清香，四周是一片安宁祥和。
    柳枳云趴在床边睡着了，头发乱乱的，眼底也是一片青黑色。
    凌墨谦看着柳枳云疲惫的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唔……”柳枳云皱了皱眉，揉揉眼睛醒来，“嗯？你醒了。”
    “嗯。”凌墨谦淡淡一笑，“很累吗？到床上睡会儿吧。”
    柳枳云摇摇头，起身按了一下床铃，“先让医生看看。”
    凌墨谦的伤已经好了很多，比较严重的是手臂和腿，因为保护柳枳云而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现在的凌墨谦基本是不能行走也不能过渡使用双手。
    医生离开后柳枳云喂凌墨谦喝了一点粥，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了。
    “公司的事已经交给冷炎和宋雅了，市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恩，知道了。”
    柳枳云低着头，他受不了这么平静的凌墨谦，有种风雨欲来的心惊。
    凌墨谦伸手碰到了柳枳云的眼睛，湿润的触感让他怔了怔，恍惚中想起那次在医院，柳枳云也是这样默默流泪。
    “枳云，我没事。”
    他的声音低沉，和往常一样温柔，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没事，真的。”
    柳枳云终于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