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没错，我，是自甘堕入魔道，我的真身就是我自己，”无人知道逆天而行独自历尽红尘，逐渐由希望转成了绝望的痛苦。无人知道强行入魔要遭遇的天谴，五雷轰顶那种深入骨髓体无完肤的痛楚。
    “汝……执着是苦。”僧人皱眉，双掌合十，摇头叹息，心底的震撼不漏声色。
    一念一瞬一须臾，而今，三百年已过。记起你如初的模样。或许，你便是我命中的劫数。
    彼岸已经春暖花开了吧。还记得庙内香火延绵，多少情缘都托寄在这袅袅焚香的烟火中。
    我也曾同那些善男信女一样，梵唱后焚香祈愿。
    此刻，我对自己说：执念莫相惜。
    贪想了三百年，只因有你，已经不再有意义。
    许久不见红衣女子出入山寺，一日、两日、三日…僧人依旧念他的佛经，无欲无求，无心无情。只有在入夜时分，僧人偶然看见房中仍置于床头前的玉镯会想起一个叫潋滟，为他自甘入魔道的女子。
    他曾见过无数怨灵嚎哭向他哭诉，害人或是被害，有罪或是无罪，负心或是痴情。
    一年前曾有冤魂来到古刹，絮絮说着他的生平，穷苦出身，恋上富家千金，于是舍了姓名尊严低头入赘。然后仕途得意，平步青云。再后岳丈过世，半子当家。多少年忍气吞声终得扬眉吐气，纳妾、招妓，花天酒地。最后死在妻子的一碗莲子羹下。
    他说他恨，恨多疑善妒的妻子，恨专横独霸的岳丈，恨一穷二白的家境。不着边际说了许久，却突然忆起早年在街头初见她的第一眼，桃红柳绿，红杏闹枝头，春风吹开了坠着流苏的轿帘，她穿一身鹅黄色春衫规规矩矩坐在里头，螓首微低，双耳垂明铛，像极了前日在画上见过的仕女。
    他因愤恨而显得狰狞的恋上挣脱出一丝笑，落下两行浑浊的泪：「究竟是她毁了我，还是我负了她？」
    僧人漠然的听着他的诉说，不动如山的心因为不断回荡在耳际的尖利鬼哭而起了异样。世人眼中的他可以淡漠，可以阴郁，可以悲悯，却不能困惑，不能感伤。
    末了他对他说，忘川奈何走一遭，从此便不记得上一世的种种因缘果报。贪嗔痴恨爱恶欲，轮回转世不复存在。放下执念，万相皆是空。
    如今，却有一女子提及起自己的前世，本亦该是勿堕红尘的心，为何会隐隐抽痛。
    再见时已是六月半，天气转暖，平日里夜半已有蝉鸣声。而今日却不见种种迹象。寺内烛灯点起第三盏，雷鸣声起，房梁微微震动，郊外的天空明亮仿佛白昼。
    雷声刚过五响，站在寺外的僧人看到了飞身而来的女子。在她的面前再往前一步就是翻滚而出的焦土，僧人顿时明白了什么，今日便是潋滟自甘入魔道遭五雷轰顶之日。
    女子额上的冷汗不停滚落，红衫被汗水湿透，紧紧贴着不停轻颤的身体，脖颈、手腕。。。。。。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剌目的红痕蛇一般盘踞。她却扶着身旁的树干，声音凄厉刺耳，浓郁的花香中带着鲜血般浓稠的腥气。
    “念无尘，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
    他听见她的声音，反应过来，潋滟叫的是他的名字。
    “吾记得。”
    女子面无血色，苍白的令人发悚，她的眼里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似是期望，又似绝望。“念无尘，你是不是永远不能爱上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僧人默默地看着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良久，他道：“天命不可违。”目光如水，竟是参杂上了怜悯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