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初临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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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南行。
十月初,谢夕玦终是远远望见姑苏。青色的城墙静卧于云里雾间,谢夕玦面上重又浮上些疏疏泠泠的笑意。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眼见天色已晚,谢夕玦苦笑了声便是弃了骏马,稍稍提了些内力,恰似惊鸿掠空,弱柳扶风,步速却是不慢,盏茶功夫就已到城门之前。
未听得暮鼓声响,尚不过戌时三刻,却见城门已是早早关起。
“这位仁兄,可知为何姑苏城门闭得这般早?”却是谢夕玦见四下野地里尽是拾柴搭锅的商车旅队,似要就在此处过夜,不觉有几分诧异,遂拉住身边一青年商贾,轻声问询。
青年上下打量谢夕玦片刻,见他虽面含怠惫,白衣染尘,也仍是龙章凤姿,眼中柔缓的神色状似不假,方无奈摇头道:“公子定是初到此地,才会有此一问。”
“何以见得?”谢夕玦眉峰稍锁,目光却是望向姑苏城池。
“公子不知,前些年江淮选秀,姑苏城城主之女天生的狐媚样,入宫短短几年便是升了嫔位,皇恩盛浩,准她今日南下探亲。城主早是放出风声,戌时一刻即关城门,戌时三刻后只允那阮嫔一人车驾进出。”那商人生恐旁人听闻,压低了声道,“今日无论如何是进不得城了,稍后娘娘车驾到了,我们这些还要让开道来。”
絮絮说了半响,又道:“公子看着是个桀骜的,可莫要无意冲撞了娘娘的车驾,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谢夕玦轻笑颔首,瞧着那商贾走远,眸中冷光一闪即逝。
阮嫔,不是殿试那日,便已押入冷宫,再候处置么?就算谢无央真心盛宠一时,也不该再允她南下归乡才是……
本相倒是想知道,谁有那胆子,将本相押下的人带了出来,招摇过市!
正想着,却听得远远马嘶辙声。转眼已至近前。谢夕玦唇角掀起一抹凉意。阮嫔?
“吁——”阮安方才便是瞧得一白衣少年立于道路中央,却不想他眼瞅着车马到前仍是不加闪躲,堪堪拉住缰绳抬起头来,就见到少年脸上毫无掩饰的冰寒,不觉怒气陡生,厉声喝骂:“你那痴人,莫不真是傻了么?可知这是谁的车驾,若是惊着贵人,要你提着脑袋来偿!”
“大哥行个好,我这兄弟幼时曾受过惊吓,较之常人显得傻气了些,还望勿怪。”竟是那只一面之缘的青年商人,此时急急走上前来,行礼道。
“这怎么行?”阴冷的男声于两人身后响起,“骏马受惊也就罢了,吓着娘娘,却是万死不辞的罪名。”
“爹爹!你可是来为女儿接风的?”马车内传出阮馨伶婉转的声音,话语间尽是惊喜,随即又道,“不过方才那人着实可恶,乍惊之下险些撞破额角,定要严惩才是。”
“娘娘,尊卑有别,可莫要折煞小人。”阮风恭敬道,“既是娘娘如此说了,下官自然照办。不知娘娘欲要如何处置?”
“斩了。”阮馨伶淡然道。
两人言语中,竟已是将谢夕玦生路断绝。那商贾在一旁听得脸色煞白,见谢夕玦仍是那漫不经意的样子,心中大急。
本以为结交了一位大家公子,不想却与呆子无异,实在是……
这般想着,也便退入人群中去。
“说完了?”谢夕玦戏谑问道,并不在意商人的不义之举。“阮嫔?好大威风!”
一言惊众生,人群霎时便是一窒,皆是心中冷笑。
“你是何人?”阮馨伶冷冷出声,“竟敢如此喝问本宫!”
“我是何人?”谢夕玦云淡风轻地重复一遍,笑意浅浅,“不过一从四品嫔妾,也敢轻言斩人头首,狂妄。”
“小子休要胡言!”阮风喝道,“娘娘行事也是你一将死之人评说得的?!”
“将死之人。”谢夕玦长眉微叠,轻轻嗤笑一声,“阮馨伶,下车驾来看清楚……本相的性命,竟是你说要,就能要去的么?”
阮馨伶于马车中听得这闲静淡然得紧的声音,面上登时便是一白,唤侍从将自己扶下车来,正对上那双深晦如夜的眼。
“丞相如何,竟到了姑苏?”阮馨伶咬牙问道,声音虽低,却不亚于旱地惊雷。
“丞相?”青年商人瞳孔渐有涣散趋势,悲凄莫名。
“丞相?”先前耻笑的众人心自戚戚。
“丞相?”阮风眼前一黑,面露无望之色。
“本相行踪,莫非要向娘娘说个一清二楚?”谢夕玦安然道,“倒是你……本相曾进谏圣上,将尔等一众宫妃押解待斩,如何又到了此处?”
“本宫能在这姑苏城,自然是圣上隆恩,免了死罪。”阮馨伶强自镇定下来,也算得上八面玲珑,“容和公主和亲一事,恐是令丞相难安之至。”
“妄议朝政,理应诛灭九族。”谢夕玦忆起儿时同容和嬉笑玩闹,一阵恍惚,话语不经意带出几许凌厉。
“丞相,你掌治朝纲辅佐君王,却管不得后宫之事。”阮馨伶恨声道,“你凭何诛灭本宫九族?”
“凭何?”谢夕玦抬眼看她,眸子里映出山光水色,又分明地摇曳着如霜寒薄,“本相确是无权管制后宫……只是阮嫔娘娘,你莫要忘了,父王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本相幼时,便是在当朝太后所居慈宁宫中习武诵文,晓书识礼。本相奈何不得你,莫非皇祖母,也奈何不得?”
“你!”阮馨伶呆愣半响,才省得谢夕玦身本安平王世子,当朝宗亲内唯一男子,不由气急,“丞相究竟想要如何?”
“谢公子,一路风尘,多有劳累。”谢夕玦正欲答话,就听得身后婉约女声。回首望去,却是梵姬独自立于城头,红颜无双,“此番可是为主上前来?不若先至城中寻一处所,再商一应事宜。”
“多谢姑娘挂心,只是城门已闭,今夜恐是难能入城。”抱拳行礼,执的却是晚辈之礼。
“真是,都已是半年有余,怎的谢公子还在计较此事。”梵姬满面懊悔之色,“莫不是定要梵姬负荆请罪?”
“姑娘说笑,不过是礼不可废。若是姑娘介怀,夕玦赔罪便是。”谢夕玦静缓一笑。
“不说这个。”梵姬横他一眼,轻哼道,“公子今夜果真是不愿入城?”
“城门……”
“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一来谢公子功夫高绝,区区姑苏城门拦你不得;二来谢公子身为朝廷命官宗亲血脉,莫非连个小小城池都进不得?”梵姬眸中秋水一转,蓦地娇声笑道,“这倒无妨,只是可惜了主上,又要孑然一夜……”
“琅翾?”谢夕玦微一怔忪,“不是仍在临安么,如何到了此地?”
“主上听闻谢公子一路南下,便仓促前来姑苏,前日方到……”梵姬细声说着,骤然止住话头。方才还在眼前的人已是不见踪影,不禁笑出声来。
“竟是,这般心急?”